第26章 落榜（分）

1

初三上学期，学校很快结束了全部新课程，进入了复习阶段。我们班的许多学生离开了教室，到社会打工去了；还有一个初中一年级就辍学外出打工的大龄同学，居然已经结婚生子了。班上留下来继续学习的只剩下十几人，按照学校的统筹安排，我们不得不和另一个普通班级合并。

教我们班的所有老师都换成另一个班的老师。毫不例外，另一个班教数学的班主任蒲老师，顺其自然取代王老师和陆老师，成了教我们数学的新班主任。我以前提到过这位蒲老师。他最初是一名专职体育老师，后来因为学校教师紧缺，他开始教数学。他的大脑不像身体那样反应灵敏——甚至有点迟顿，在讲台上经常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他从不对我们讲困难的数学题，说是深奥的知识对我们普通班学生而言无甚裨益，但我却怀疑他是学识和教学水平有限。他有一口男高音，讲课时声音倒是很响亮；特别是在沉闷的课堂，突然遇到有一定难度而他又十分有把握的习题时，声音会突然拉高数十分贝，变得异常响亮，直扎耳心，似乎在向所有能听到他声音的人展示：你们看，我的教学是很认真的，也是很有水平的。

他讲的题我都会做，他讲的知识点我早已掌握。我经常觉得他掌握的知识还没我丰富，听他讲课就是在浪费我的宝贵时间。他对我们这些新加入班级的学生没有感情，尽管每次考试我在班里都是第一名，但我感受不到他对我的认可和重视。

他漠视我，我同样也漠视他。我很少听他讲课，在他的课堂上，他上他的课，我上我的“自习”；只有当他遇到难题讲不下去的时候，我才带着优越感回到课堂，帮助他脱离困境。

不仅是数学，除了偏科的英语，我的其它学科几乎都面临同样的情况。合并之前的这个班的学生知识水平，比我们原来班级的学生还要差。班级合并之后，老师为了照顾绝大多数学习成绩差的同学，讲的都是最基本的基础知识，而放弃讲更难的习题和更深奥的知识。

每次的模拟考试，如果考题简单，我会轻松取得一个不错的分数；但只要考题稍难，我就会感觉到吃力，考试成绩也就不尽人意了（但无论怎样，我都是班级第一名）。而老师们通常会将每张测试卷中最困难的习题略过不讲，也不会花时间和精力给我传授更深奥和丰富的知识，因为我身后的那一大群学生连课本基础知识都还没掌握。

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是基础性的，完成这些作业任务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挑战性，难获裨益；反而，为了应付这些作业任务，浪费着我大量时间和精力，成为我的严重负担。

我的学习进入瓶颈期，迫切需要得到提升。但学校对我们普通班的要求和期望都不高，不愿意投入时间和精力用在仅有希望的一两个学生身上。或许，和实验班相比，在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看来，我们普通班所有的学生都是差生，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学校大量付出。脱离了学校和老师们的培养目标和教育意志，我根本找不到提升自己的方式方法。

有同学送我一套全新的《黄冈密卷》，我做A卷还勉勉强强，但做B卷就感觉到许多题特别困难，无从下手了。有一次，我从一位初三复读生那里借阅了一套名为“一通百通”的教辅书，里面的知识深度和思维方法让我脑洞大开。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掌握各科知识的深度远远不足，很难将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特别是有几个关于函数的知识点，我总是不明不白，那是我休学和请假去医院时落下的隐患。

也许我也应该买一套教辅书；但是，一本教辅书动辄几十元的售价，实在太贵，我想一想就觉得难以说服父亲。每次学校收取几十元印刷试卷的“资料费”，我都得向父亲解释许久。父亲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每学期向学校交了两三百元的学费，学校还要额外再收取“资料费”。我一直为治病花费了家里的许多钱深感惭愧，不愿意再开口向已经深陷经济困难的家庭伸手要钱。贫穷，让我们家庭的每一个人对金钱都变得极度敏感、节约，甚至是偏执、吝啬。在同学借给我那一套教辅书之前，我一直偏执地认为定价高昂的教辅书没什么实际意义，都是骗人骗钱的鬼把戏。

就这样，我需要的知识和学校老师传授的知识根本不匹配，家庭也不能给我提供更好的帮助。我自己也找不到提升自己更好的办法，只能保持着毫无实际意义的班级第一名，顺其自然，得过且过。

从我和身边绝大多数同学面临的现状可以看出，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和所处环境的教育“痛点”。学校往往在给学生建立兴趣和梦想，帮助学生认识自己和环境，战胜不良天性方面的教育严重不足；导致绝大多数学生学习乏力，收效甚微。而如果学生战胜了自己的不良天性，有了兴趣和梦想，并开始发奋图强，学校能提供的教育资源却显现出不足，教育水平却显现出不济。落后农村地区尤其如此，其家庭教育更是一塌糊涂，难以给学生提供帮助。

2

越接近中考，所有的学生都变得越来越紧张和繁忙，而我却变得越来越轻松和悠闲。

简单的学习内容对我没有挑战性，我开始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在我这里变得不再宝贵。我跳出了学习，开始用闲暇的时间交朋友和玩耍。班级合并后，我突然变得害怕与众不同，想结交朋友摆脱孤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与合并前另一个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位同学和成绩最好的一位复读生成为了好朋友。班级合并后的日子里，唯一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事，就是认识这两位朋友了吧。

在班级没有合并之前，我就与这个班级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名的同学神交已久，她叫钟馨宁。我先前一直醉心于学习，没有时间去收集更多关于她的信息，也没有机会结识她。但我一直想结识她，我总是抑制不住好奇心，猜测我看见的这个班级的女同学哪一个叫钟馨宁，她是一个什么性格的姑娘。得知班级合并的消息后，我心中唯一一点激动和兴奋就是有机会结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