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最大的失误（分）

“黑才”生气大骂的时候，教室立马变得出奇地安静。当他说完“大帮贴”这句话后，教室“啪”一声巨响。小龙将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扔，愤然站起来大声说：“这课我听不下去了。”说完准备离开座位。

“你想干什么？”“黑才”心一惊，以为小龙要上台打他。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不想听一个老师讲粗言秽语？”小龙边说着边往教室外走。

“黑才”惊魂稍定，用他中年人壮实的身躯拦住小龙，不让他出教室。

小龙力气不如“黑才”大，顶他不动，只能站在他前面。

“黑才”让小龙捡回扔掉的书本。

小龙不愿意捡回书本。小龙说“黑才”不应该那样骂学生。

“黑才”问小龙自己骂了些什么，有什么是不应该的？

小龙难以启齿，吞吞吐吐说他不应该用“大帮贴”这样的词。

“黑才”这个年纪的人，或许不再觉得“大帮贴”是一个敏感词。他说自己骂得没错，用了“大帮贴”这样的词又能怎么样？说小龙没有资格评价他用词是否恰当。

小龙说并不是班级里所有的学生都在说话，他不应该用那样的词骂所有人。

“黑才”说他看到全班同学都在说话，没有一个人听讲。

小龙举例说他自己就没有说话，还有付越也没有说话。我当时在做数学题。

“黑才”再次让小龙捡起他刚才扔掉的书并交给他，小龙不愿意。“黑才”强迫小龙捡起来。小龙拗不过他，将地上的书捡起来，但并不打算交给他。“黑才”揪住小龙的手，夺过那本名叫《天龙八部》的武侠小说书。“黑才”用胜利的口吻说：“你没说话？那你在干什么？我看这节课就你说的话最多。”

“我是因为反感你说的话，才开始说话的。”小龙说。

小龙和“黑才”争执了半晌。全班学生噤若寒蝉，不知所措。黑才要求小龙向他道歉，小龙一开始坚决不道歉。黑才说小龙如果不道歉，他就停课；而这样的局面都是小龙造成的，是他侵害了教室所有学生学习的权利。我想当时教室里的所有学生心里更希望“黑才”停课吧，但小龙承受不了这样的“责任”，象征性地道了歉。黑才让小龙站到了教室最后面，又开始讲没有一个人愿意听的英语课。

现在的小龙早已不是我最初认识的小龙了。他已经彻底变成一个调皮捣蛋的，学习成绩末位的差生。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学校，要不是家人阻止，他恐怕早已经放弃了学业，去闯荡社会了。

我一直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前途的压力，小龙会像曾经的我那样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刻苦学习；然而他没有，或许他和我不一样。我为他感到特别惋惜，尽管他学习成绩不如我，但我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比我优秀。比如：他写的字流利漂亮，虚实得当，比我好得多；他阅读的书籍比我多，知识面比我广，尽管都是一些与学业无关的知识；他篮球打得好，短跑成绩每年都是全年级第一名；他英俊帅气，有勇气和女孩儿谈恋爱，初中这两年，居然有两个女孩儿主动向他表白；他还敢于为了朋友打架，敢于反抗老师……他的有些勇气，等到我多年以后才具备；他的许多行为，我多年以后才理解和接受。现在想想，当时是谁应该醒悟，是谁应该改变，是谁应该向谁学习，犹未可知。

小龙反抗“黑才”，为全班同学出了口“恶气”；但那时正值书记当我们临时班主任，我担心小龙会为他大闹课堂的行为受到严重处罚。后来确定我多虑了，“黑才”没有向书记汇报这件事，至始至终也没人学生向书记汇报这件事。

如果你同时遇到过“黑才”与书记这两类老师，你就可以明白一名优秀的老师与一名差劲的老师的区别了。一名优秀的老师可以带给学生希望，激发学生前进的动力，让学生不断进步；一名差劲儿的老师不但不能帮助学生进步，反而可能消磨学生的积极性，甚至毁灭学生。

“黑才”老师在我念第一次初中时就教过我英语，我对他有更多的了解。他虽然皮肤黑，却娶了一个肤白貌美的老婆。他老婆同样教英语，据说两人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那时，我们学校英语老师匮乏，整个初中就他和他漂亮的老婆两名英语老师，据说他老婆比他教得更好一些。他漂亮老婆的哥哥——他的大舅子，在我念第一次初中时是我们学校的校长，“黑才”那时被推举为学校团支部书记。那应该是他在我们初中学校最风光的时期。他总是吓唬学生说，如果不服从他的管理，就不让他加入共青团。他还总爱向学生们吹嘘自己的背景和才华，他认为自己和漂亮的老婆，来这个偏远的乡中心学校教书是屈才了。他要是当一名翻译或者干外贸工作，早就发财了。我复读初一的时候，他的校长大舅子升职调走了；复读初二时，他漂亮的老婆也调走了；我初中毕业两年后，他也调到邻乡一所中心学校当校长了。再后来，他的消息变得渺茫，有人说他升职到县教育行政系统当领导去了，也有人说他在邻乡学校当校长时因为贪污受贿、公款私用被“双开”了。

黑才的故事到此结束，言归正传。现在看来，放弃学习英语也许是我初中阶段最大的决策失误。我这一放弃，学习成绩很快就一泻千里，进一步拉开了与实验班优秀学生的差距。此时，实验班与普通班完全天差地别了，他们的教学进度和深度远超我们，连每次学校自己拟定的测试卷都不一样了，任何人都不会再将普通班与实验班学生做对比了。我也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成绩拿到实验班去排名比较了，我想我的成绩在实验班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的水平，无足轻重了。

我放弃学习英语的时候，却是实验班学生不断超越自我、深化自我、提升自我的时候。学校已经为实验班的学生制定了晚自习和周末补课计划，而且有学校最优秀的老师加班辅导。学校还协调出寝室让实验班的学生住校，为他们节约了大量的学习时间，而我依然奔波在来回七里的上学和放学路上。

我那时仍然认为自己的学习还有希望。我的学习成绩主要差在英语，只要我的病能够尽快康复，哪怕是好转些，我就可以挤压出更多的时间用于学习。我只需要像“黑才”老师教的方法，花时间突击记忆英语单词和语法，我的英语成绩就会迅速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