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落榜(分)
班级合并后,我终于见到了她。她有一双明眸大眼睛,脸蛋如深秋的苹果般光泽饱满;她的牙齿整齐洁白,如海浪冲刷后的沙滩小贝壳;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如冬日暖融融的太阳,能融坚冰;她的笑容简单纯粹,如下凡仙女的笑,见之忘俗忘忧。任何人第一次见到她和听到她声音,就能感受到她美丽而心地单纯。我那时总是为无法提升自己的学习成绩而倍感焦虑,而她是那个让我看上一眼就能内心平静,忘却烦恼的人。
无论她去哪儿,总有一个她邻村的英俊坏小子跟在她身后,班上同学似乎早已经默认了她俩有恋情,这让我一开始对她敬而远之。她一直坐在我八点钟方向,我和她交流不太方便。我得防人口舌,特别是那个总是跟随在她身后,连座位都在她后排的坏小子。
她总是会在兜里准备一些糖果,分给周围的同学。我离她的位置隔着一列一排,不算太近,但每次我一定会分得她的一颗糖果。一开始,我为得到她的糖果感到欣慰,我暗喜自己在她心中是有存在的。后来,我又感到苦恼,她分给身边每一位同学糖果的行为,总让我觉得我在她心中存在的分量,不过和其他所有得到糖果的同学一样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总是有意无意会和她单独碰面,碰面之时她往往会无声地递给我她珍藏的糖果;这又让我明确地感觉到,我在她心中是单独存在的。我揣测她之前分给身边所有同学糖果,只是为了找机会最终分到我手里一颗。
合并后的班级,学生仍然不断流失,越来越少。班主任老师或许为了制造轻松的学习氛围,有一段时间放松了对教室学生们的管理,默许学生们临时自由交换座位。有一次上自习课前,钟馨宁和我的同桌换了座位,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一直期望着能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她真的坐到我身边,我却紧张得头脑发懵,一片空白。我分明一直想仔细地看看她,而此时此刻,我的目光却总是害羞地躲闪着她的面庞和眼睛。她的表现却比我平静得多。她主动和我说话时,总是用澄澈的大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探寻什么东西。那次聊天,我和她拉近了心理距离。我们聊天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我们神交已久,一见如故,心照不宣,恨相见晚。
这次聊天,我好奇而紧张地问了她和英俊的坏男生的真正关系,她红着脸慌张地说和坏男生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没有恋爱关系。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内心激动不已。我猜想真实的情况或许是:英俊的坏男生对她有情,而她却对他无意。不论怎样,他们这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两情相悦,我这样想。就这样,我对她爱情的闸门开始慢慢敞开,思念的潮水奔涌而入。我开始光明正大地思念她,开始期待着见到她。
我喜安静,不喜嘈杂。以前每个周末,我宁愿待在家看书学习看电视,也坚决不去逛噪杂的集市。而现在,每个周末的集市天,我都会早起洗头换衣,大费周折去集市,只为能见到她。我总能从人潮拥挤的街道一眼就搜寻到她,或者她能从人潮拥挤的街道一眼搜寻到我。
我们见面后,喜欢逃离嘈杂的集市,去附近的乡间道路散步聊天谈心。我和她在一起,总陷入一种迷醉的状态,似乎全世界的事物都消失不在,只有我和她。我沉睡已久的幽默基因又开始活跃,我总是想方设法逗她笑,而她告诉我每次和我见面后,她都会笑得脸疼。我从来没有过笑至脸疼的体验,难以想象她的心情有多么愉悦。
我确定喜欢上了她,这让剩下的初中岁月,因为爱情变得浪漫却煎熬。见不到她的日子,我思念的潮水不断澎湃席卷而来,内心迫切每分每秒见到她。
每当我思念她时,秋雁的身影总是从我脑海里跳出来,似乎在和钟馨宁抢夺存在我脑海的空间。我留级后的半年里,还能在校园看到秋雁的身影,但我尽量避开和她碰面,以免尴尬。有时鬼使神差碰个正着,我们彼此也是十分克制地一语寒暄带过。仅有一次,我经过运动场,恰巧碰到她和小刚打乒乓球。我回避不了他们,索性大胆地走向前和他们一起打乒乓球。我感受到一向落落大方的秋雁,对我变得十分冷淡了;还如林黛玉般刻薄地指责我,说我离开后就变得清高了,装着不认识他们了。我为她的话伤心了好久。她哪里知道,我选择放弃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呢?我不敢面对秋雁,是害怕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爱情死灰复燃,害怕再次无法自拔,害怕心痛难愈,也害怕新的学习生活受干扰……
放弃和秋雁的爱情后,我经常觉得自己背叛了爱情,有时还为此感到后悔。我暗暗发誓,一定不要再这样对待下一个我喜欢上的女孩儿,至少应该向她表白我的喜欢。
我从来不曾预料过,也不曾期望过,下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儿会在初中快结束的阶段再次到来——这与我曾建立的“爱情规定”不符。我也曾一度以为,在这个世上,我不会再喜欢一个女孩儿,能超过我对秋雁刻骨铭心的喜欢。然而,钟馨宁的出现,打破了我内心建立的所有规则和论断。
我那时心地单纯,爱情在我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我一直认为,这世上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我内心一时无法接受,我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轻易地产生另一段爱情。我一方面无法坦然接受自己对秋雁纯洁而深刻的爱情的背叛,另一方面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钟馨宁这个事实。
经过反复纠结和思索,为了让自己的两次“爱情”不在内心起冲突。我在内心再次尘封了与秋雁的过往,把她定义为我此生最好的异性朋友,我想或许我曾经把友情误判成了爱情。我把现在和钟馨宁的感情定义为爱情,把钟馨宁定义为我的初恋。这样,我内心产生的背叛爱情的罪恶感消失了。
一个独自暗恋过一些女孩儿,却从未两情相悦正经恋爱过的少年,总盘算着把一场最深刻最有价值的爱情定义为自己的初恋。在我没有遇到钟馨宁之前,我一直把秋雁视着我的初恋。遇到钟馨宁之后,我这样的想法发生了动摇,我把秋雁定义为异性朋友,而把钟馨宁定义为初恋。我诱导自己以“和秋雁没有真正恋爱过”来恢复“处子”之身,我想把“初恋”这一神圣而美好的称谓,安排给此时我深爱着的钟馨宁。我窃以为这是对爱情的尊重,是对我喜欢的钟馨宁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