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义双生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听风客栈·疑云密布

我踩着青石板进镇子时,月已上柳梢头。

听风客栈的灯笼在街角晃着,朱漆门楣被熏得发黑,却挂着新换的酒旗——“闻风知味”四个金字,风一吹便猎猎作响。

我摸了摸怀里的玉牌,那上面金线标的位置,正是这客栈后巷的偏门。

推开门,酒气混着人声涌出来。

二十来张木桌坐得满满当当,可奇怪得很——东边桌的灰衣客用斗笠压着眉,西边的青衫人拿折扇遮了半张脸,连柜台后擦酒壶的店小二,都戴着半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下半截下巴。

我喉头动了动,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木栏:“来碗热酒。”

“本店只卖茶。”店小二擦酒壶的手顿了顿,声音哑得像砂纸。

我垂眼盯着他指节——骨节分明,指甲盖泛着青,是长期握笔的痕迹。

“我来自青梧山。”我压低声音,母亲临终前在我耳边说的暗语,此刻烫得我舌尖发疼。

木壶“当啷”一声砸在柜台上。

店小二的喉结在面具下滚动两下,迅速弯腰从柜台底下摸出个粗瓷碗,茶水上浮着两片新绿的竹叶。

我接过时,碗底硌得掌心一疼——用指甲轻轻刮,能触到凹进去的“午夜子房”四个字。

“二楼最西头。”他重新擦起酒壶,指节却在发抖,“莫走廊中央。”

我捧着茶上楼,鞋底碾过吱呀作响的木板。

二楼比楼下更暗,烛火被窗缝漏进的风扯得摇晃,照出廊边七八个影子——都是缩在墙角的,有的抱刀,有的攥着短刃,见我过来便垂下头。

子时三刻,我敲响子房的门。

“进。”

声音清润,像泉水撞在青石上。

推开门,暖香裹着烛火扑面而来。

案前坐着个灰袍青年,正低头拨弄算盘,乌发用竹簪随意别着,腕间却系着条猩红丝绦——这打扮,倒像说书人混进了账房。

“你是谁?”他没抬头,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我摸出玉牌,放在案上。

玉牌沾着我体温,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青梧山最后的血脉,陈缺。”

算盘声戛然而止。

他抬眼,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从我的破外袍扫到手背的青梧家徽——那是母亲用自己的血点的,现在还泛着淡红。

“青梧山?”他笑了一声,指节抵着下巴,“三年前被九曜盟屠了满门的青梧山?”

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是。”

“那你该知道,死人的消息最值钱。”他突然起身,袍角扫过案上的算盘,“哗啦”一声,珠子滚了满地。

我正要弯腰去捡,却见他抬手掀了衣领——月白中衣下,锁骨处纹着只振翅的玄鸟,是听风阁的标记。

再往上,灰袍滑落肩头,露出一张素净的脸,眉峰如刃,眼尾微挑,哪有半分男子的阴柔?

“我叫苏昭。”她重新坐回椅上,把滑落的灰袍拽紧,声音里没了方才的轻佻,“听风阁北域执事。”

我后退半步,撞在门板上。

她却像是看惯了这种反应,从袖中抽出卷羊皮纸,“这是青梧山覆灭前后,九曜盟和幽冥海的动向。”

卷轴展开,墨迹未干。

我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九曜盟的筑基修士三月前去过幽冥海,幽冥海的散修五月在青梧山脚下买过迷香,而青梧山拒签“两派共主”协议的日子,是六月初七。

“你父亲陈渊,是唯一在协议上按了血印又反悔的。”苏昭的指尖点在“血契副本”四个字上,“九曜盟说他私通邪修,幽冥海说他背信弃义——可你猜,他们真正怕什么?”

我喉结动了动:“怕青梧山的‘持中守正’坏了他们的规矩。”

她突然笑了,眼尾弯出小括弧:“聪明。”可那笑没到眼底,“但你父亲藏了份血契副本,连我都没找到。你说,他会不会……”

“我不知道。”我打断她,玉牌在怀里发烫,“我只知道,我要查清楚是谁放的火,是谁砍了我母亲的手,是谁把我弟弟的尸体挂在山门——”

“砰!”

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烛火乱晃。

店小二跌进来,面具歪在一边,额角渗着血:“苏执事!九曜盟的人冲进来了!”

我转身时,一道寒光已经劈到面门。

黑袍人从门外闪进来,剑穗上的铜铃叮当乱响——那是九曜盟“镇邪司”的标记。

我咬着牙运转逆脉引气,灵力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侧身避开剑锋的瞬间,他的剑尖还是划破了我左肩。

“青梧余孽!”他低喝一声,反手又是一剑。

我踢翻案几,檀木桌板砸在他腿上,趁他踉跄时扑过去,短刃抵住他咽喉——可苏昭的短匕更快,已经架在他后颈。

“说,谁派你来的?”苏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黑袍人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渗出来:“九曜盟要的是青梧山的血脉,你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么?”他猛地撞向我的短刃,喉管被豁开的瞬间,还在笑,“棋子……终究是棋子……”

我松开手,他重重摔在地上,血很快漫过我的鞋尖。

苏昭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块令牌——九曜盟“镇邪司”的刻纹,还带着体温。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她把令牌收进袖中,抬头看我,眼神里的防备淡了些,“你刚才用的功法……是逆脉引气?”

我扯了块布按在伤口上,血很快浸透了:“自创的。”

“好。”她突然从腰间解下块青铜令牌,扔给我,“从今天起,你是听风阁编外执事。查青梧山的事,我帮你;但听风阁的情报,你得给我留三分。”

我接住令牌,上面刻着玄鸟振翅,触手生温。

“谢了。”

“谢什么。”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算盘,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我查我爹的死因,你查你家的血仇——不过是同路罢了。”

更声从远处传来,三更天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盘缠,薄得像张纸——听风阁的情报虽多,可这镇子上的客栈,住一晚要二十文钱。

“明早我去码头。”苏昭把算盘放回案上,“你要是想跟,辰时三刻在西市米铺等。”

我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陈缺。”

“嗯?”

“别死在我前头。”她垂眼拨算盘,珠子噼啪响成一片,“我还等着看,你怎么掀翻这正邪两派的棋盘呢。”

我推门出去时,月亮已经偏西。

风卷着巷口的枯叶打旋,我摸了摸左肩的伤,血已经止住了。

怀里的青铜令牌硌着心口,倒比玉牌还烫些。

只是不知道,等听风阁的盘缠用完那天,我是该去码头找苏昭,还是……去西市米铺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