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记忆永生
星港市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莫小雨正站在港口区的废墟上。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右手腕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银光。六个月过去了，那道伤痕依然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就像深埋在这座城市地下的记忆。
“无人机扫描显示C7区清理进度已达92%。“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左臂已经拆除了石膏，但动作仍有些僵硬。他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军方刚刚截获一段异常信号，频率特征与'蜂巢'残余网络高度吻合。“
莫小雨接过咖啡，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在哪里？“
“老城区地下，靠近原'蓝鸟'基地的位置。“陈默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要一起去看看吗？“
她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落在港口起重机旁新安装的监控设备上。那些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像极了怪物猩红的电子眼。这六个月来，星港市表面上恢复了秩序，但每个人都清楚，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走吧。“莫小雨最终说道，将咖啡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像极了真相的味道。
他们穿过重建中的街道，阳光在高楼玻璃幕墙间跳跃。路边的电子广告牌循环播放着市长关于“科技复兴“的演讲，画面下方滚动着神经接驳技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招募信息。
“第三十七个。“陈默低声说，目光扫过广告牌。
莫小雨轻轻点头。这已经是本月第七起类似的招募，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用不同的名目，指向同一个方向——人类大脑与机器的融合。表面的说辞总是冠冕堂皇：治疗瘫痪、增强记忆、延缓衰老...但经历过深井噩梦的他们知道，这些项目背后，或多或少都有“蜂巢“残留技术的影子。
老城区的警戒线比想象中更严密。军方设置的临时路障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检查通行证件。陈默亮出“特别顾问“的ID卡，士兵们立刻让开一条通道。
“情况有变。“一名上尉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地下通道里发现了活体组织。“
莫小雨与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活体组织——这个词在官方报告中特指那些具有生物活性的机械融合体，是“蜂巢“最危险的遗产。
通往地下的电梯锈迹斑斑，运转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着深度增加，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熟悉的金属锈味和某种...莫小雨突然僵住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与深井中培养液的气味一模一样。
“你也闻到了？“陈默的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
电梯停在最底层。门开的瞬间，刺眼的探照灯光迎面扑来。临时架设的照明设备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十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围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前忙碌着。那结构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型培养舱的基座，表面覆盖着已经干涸的生物组织残留。
但真正让莫小雨呼吸停滞的，是基座中央那个小小的、完好无损的圆柱形容器。容器不过手掌大小，由透明材料制成，内部漂浮着一团暗金色的胶状物质。即使隔着防护罩，她也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脉动。
“发现于三小时前。“项目负责人走过来，面罩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初步检测显示，它处于休眠状态，但生物电信号非常活跃。最奇怪的是...“
“它的DNA序列与人类吻合度达到99.7%。“莫小雨打断他，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负责人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
“因为那是我的姐姐。“莫小雨向前走去，无视周围人惊恐的阻拦。她太熟悉那种暗金色的纹路了，那是“茧“项目最核心的基因重组标记。容器里的东西，很可能是莫小岚身体组织的最后残留，也可能是“母巢“留下的最后备份。
陈默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心，可能是陷阱。“
莫小雨摇摇头，继续靠近那个小容器。随着距离缩短，她手腕上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此同时，容器内的暗金色物质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剧烈翻腾起来！
“后退！它被激活了！“研究人员惊慌失措地喊道。
但莫小雨没有动。她看着那团物质在容器内疯狂变换形状，时而像神经元网络，时而像微型人脑，最后定格成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一个蜷缩的胎儿姿态。
一段加密数据突然在她脑海中自动解码，那是父亲研究笔记最深处的隐藏信息：“真正的'茧'从来不是容器，而是信息本身。基因只是载体，记忆才是永生。“
“它不是姐姐。“莫小雨轻声说，伸出手指触碰容器表面，“它是姐姐留给我的讯息。“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容器“啪“地一声自动开启。那团暗金色物质如同有生命般流向莫小雨的手腕，与她疤痕处的皮肤接触的瞬间，化作无数纳米级的金色光点，消失在她的血管中。
莫小雨的视野骤然被无数记忆碎片淹没——
五岁的她坐在父亲实验室角落，姐姐偷偷塞给她一颗糖果...
十二岁生日那天，姐姐在笔记本上画下的蓝色飞鸟...
实验室事故前夜，姐姐与父亲的激烈争吵...
“蜂巢“第一次失控时，姐姐将她推入安全舱的最后一刻...
深井中，姐姐意识被吞噬前的最后抗争...
这些不是她的记忆，是莫小岚的。姐姐将自己的记忆编码在生物纳米机器中，等待着最后的传递。
“小雨...“陈默焦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莫小雨眨了眨眼，发现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她。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疤痕处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组成一个微型的飞鸟图案。
“我没事。“她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走出地下设施时，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眼。莫小雨抬头望向星港市的天际线，那里有无数正在建设的新项目，也有无数尚未被发现的老伤口。战斗远未结束，但这一次，她不是孤军奋战。
陈默站在她身侧，独眼中映着城市的倒影：“接下来去哪？“
莫小雨摸了摸手腕上的飞鸟印记，感受着体内新生的、与姐姐记忆共鸣的力量：“去找出所有'蜂巢'的残蜕，在它们重生前。“
他们走向阳光深处，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在身后拉得很长。星港市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一次，书写结局的笔握在了幸存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