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命总能找到出路
黑暗。
无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莫小雨不断下坠的身体。耳畔是深井崩塌的轰鸣，冰冷的水流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手腕上八音盒装置碎裂的伤口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却远不及灵魂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姐姐消散前的面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最后恢复清明的眼睛，带着解脱与不舍，永远烙印在她的记忆里。还有陈默...陈默被怪物撕碎的身影...
“就这样结束了吗...“莫小雨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下坠的冲击，只有一种奇异的、逐渐蔓延的麻木感。
突然，一股强大的水流从下方涌来，将她猛地推向一侧！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剧痛让她短暂地恢复了意识。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深井底部并非预想中的深潭，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漩涡状结构！那是由无数交错的光纤和金属管道组成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核心装置，正中央是一个半埋在井底的、足有小型反应堆大小的球形舱体！
“能源...核心...“姐姐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闪现。
莫小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漩涡的水流卷向那个球形舱体。近距离看去，舱体表面布满了与姐姐培养舱相似的生物纹理和暗金色纹路，但规模要大得多。舱体顶部有一个半透明的观察窗，透过浑浊的液体，隐约可见内部悬浮着一个扭曲的、如同大脑与机械融合的恐怖器官！
那就是“母巢“的物理本体！星港市一切噩梦的源头！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让莫小雨挣扎起来。她摸索着身上，陈默给她的电磁脉冲手雷还牢牢固定在腰带上！但手雷的引爆器在水流冲击中已经损坏，无法远程引爆。
深井的崩塌越来越剧烈，巨大的混凝土块和金属结构不断砸落在能源核心周围。时间不多了。
莫小雨看向自己的手腕，八音盒装置的残片仍然嵌在血肉中。她咬紧牙关，用指甲硬生生将一块最锋利的金属碎片抠了出来。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周围的井水。
“姐姐...陈默...“她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将电磁脉冲手雷死死抱在胸前，用那块锋利的金属残片抵住引爆按钮。然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着能源核心顶部的观察窗游去！
“咔嗒。“
金属碎片刺入引爆按钮的瞬间，莫小雨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电磁脉冲手雷的指示灯由绿转红，开始发出急促的蜂鸣声。三秒倒计时。
第一秒，她的身体撞碎了观察窗的强化玻璃，冰冷粘稠的培养液瞬间包裹了她。
第二秒，她看到了那个扭曲的“大脑“近在咫尺，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向她涌来。
第三秒，她将正在蜂鸣的电磁脉冲手雷，狠狠塞进了“大脑“中央最脆弱的那道沟回中！
“轰——！！！“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的冲击波。只有一道刺目的蓝色电弧以能源核心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深井！所有幽绿色的光芒在同一瞬间熄灭，随即被更加狂暴的蓝色电光取代！那些如同活物般的生物组织在强电磁场中剧烈抽搐、萎缩！神经网络般的管线一条接一条地爆裂！整个深井的结构在能量反噬中彻底崩塌！
莫小雨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游来——那是陈默！浑身是血却依然活着的陈默！他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然后，黑暗彻底降临。
***
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的气味。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莫小雨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洁白的病房天花板，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有...一个坐在床边、左臂打着厚重石膏的男人。
“陈...默？“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震，立刻凑了过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伤痕，左眼还蒙着纱布，但嘴角却扬起一个久违的、真实的微笑。
“三个月零四天。“他说，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终于舍得醒了。“
莫小雨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八音盒装置的残片已经被取出，但那里永远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姐姐...深井...母巢...“她断断续续地问，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陈默轻轻握住她完好的左手：“都结束了。能源核心被彻底摧毁，'母巢'的网络在那一瞬间全部瘫痪。星港市现在由军方和'蓝鸟'残部联合接管，清理工作还在继续，但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了一瞬：“隼...还有其他蓝鸟成员，大多没能撑到救援到来。范博士的尸体在基地深处被发现，死因是...大脑自毁性放电。“
莫小雨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淌。太多的牺牲，太多的痛苦。但至少...这一切没有白费。
“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轻声问。
陈默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深井底部有一条古老的排污通道，直通星港市的地下河。爆炸引发的坍塌反而为我们开辟了一条生路。我被冲到了下游的废弃码头，而你...你差点就没挺过来。“
他轻轻抚摸着莫小雨手腕上的绷带：“医生说你手腕上的伤口有些...异常。残留的金属碎片显示出了生物活性，似乎在你失血过多时释放了某种物质，维持了你的生命体征直到救援到来。“
莫小雨微微一颤。八音盒装置...父亲最后的礼物，即使在毁灭后仍然保护着她。
窗外，星港市的天空湛蓝如洗，远处港口的起重机已经开始重新作业。海风拂过窗帘，带来咸腥却清新的气息。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床头：“清理废墟时找到的。我想...你应该会想要这个。“
莫小雨打开盒子，里面是八音盒装置的一块较大的残片，已经被清洗干净，边缘打磨光滑。残片上还依稀可见父亲刻下的、代表“守护“的古老符号。
“残蜕新生。“陈默轻声说，“隼最后留下的讯息里提到，你父亲的研究中有一个概念——最完美的进化不是无懈可击的强化，而是在毁灭后依然能够重生的韧性。“
莫小雨握紧那块残片，感受着金属冰凉的触感。痛苦不会消失，伤痕永远存在，但生命...生命总能找到出路。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远处，星港市的新生已经开始。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新的故事也正在萌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