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混凝土里的玫瑰标本

凌晨三点十七分，地下车库的灯光忽明忽暗。

林星染攥着铁锹站在承重柱旁，水泥地上用荧光粉笔圈出的区域正泛着诡异的青蓝色。这是程逾白被单上那组数字换算成的坐标——492号千纸鹤埋葬的位置，恰好在彩虹游乐园原址旋转木马的正下方。

“再往下挖三十厘米。“许茉的耳钉在黑暗里闪着冷光，她手里的地质探测仪正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有金属反应。“

铁锹突然撞上硬物。林星染跪下来，手指扒开潮湿的泥土，露出一个生锈的饼干盒。盒盖上用红油漆写着“L&X 2012.04.03“，那是她父母离婚前一周的日期。

盒子里躺着一朵压干的玫瑰标本，花瓣间夹着半张被腐蚀的工程图纸。许茉用镊子轻轻展开，纸面上浮现出用隐形墨水绘制的结构图——正是当年坍塌的摩天轮第七号桩基，但图纸边缘多了一行小字：

“酒精测试阳性，但林工要求覆盖报告。星染的过敏源数据在他抽屉里。“

林星染的指尖开始发抖。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个永远上锁的抽屉，每次她靠近都会被他厉声喝止。玫瑰标本在她掌心碎成粉末，露出藏在花蕊里的微型U盘，表面刻着程逾白父亲公司的LOGO。

“这是...“

“当年的原始数据。“许茉突然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疤痕，从皮下取出一枚同款U盘，“我们这些幸存者体内都被植入了证据。“

车库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林星染听见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接着是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像极了父亲那双意大利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节奏。

---

陆砚舟的公寓弥漫着酒精棉片的气味。

林星染将两个U盘插入电脑时，他正用紫外线灯照射那朵玫瑰标本。花瓣在紫光下显现出指纹纹路，与她在志愿表上看到的“程逾白代签“笔迹完全重合。

“你父亲模仿了他的字迹。“陆砚舟将比对结果投屏到墙上，“包括那些千纸鹤上的日期记录。“

电脑屏幕突然跳出文件夹，里面是数百段监控视频。林星染随机点开一个，画面里十二岁的程逾白正偷偷翻阅她父亲的工程日志，突然被一只戴劳力士的手按在纸页上——那是她父亲的手腕，表面有道她从未见过的陈旧烫伤。

“看这个。“许茉突然放大视频角落。档案柜玻璃反射出模糊的影像：她父亲正将某种红色粉末倒入混凝土样品。

“赤血盐。“陆砚舟的消毒湿巾擦过键盘，“遇到乙醇会变成剧毒氰化物。“他调出彩虹游乐园伤亡名单，所有遇难者的尸检报告都显示血液含超量氰离子。

林星染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程逾白CT影像里那些奇怪的阴影，想起他每次靠近实验室就会咳嗽，想起他坚持要她远离所有酒精消毒场所——原来不是过敏，是慢性中毒。

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陆砚舟掀开窗帘一角，三辆黑色轿车正包围公寓楼。他迅速拔出U盘塞进青蛙标本，转身打开通风管道：“带着这个去找程逾白的主治医师。“

---

住院部走廊的消毒水味里混着一丝玫瑰香。

林星染伪装成护工推着器械车，手套里攥着那只青蛙标本。程逾白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翻查访客登记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戴着和她父亲同款的劳力士。

“903床换药。“她压低嗓音，故意让推车撞上垃圾桶。趁保镖扶车的瞬间，她闪身钻进隔壁CT室，通过医护通道溜到病房窗外。

程逾白的病床上空无一人。

心电监护仪的导线散乱垂落，床单上留着用血画的建筑草图——正是她家老宅的结构图，在地下室位置标着红叉。林星染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老宅钥匙，发现齿痕排列组合后竟拼出“492“的形状。

窗外传来打斗声。她掀开窗帘，看见程逾白只穿着病号服，在停车场与保镖缠斗。他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但每一招都精准攻击对方右手腕——正是劳力士手表的位置。

一枚U盘从保镖口袋滑落。程逾白扑过去时，另一名保镖举起消音手枪。林星染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子弹穿透他的肩膀，鲜血在白色病号服上洇开时，竟呈现出与玫瑰标本相同的暗红色。

程逾白踉跄着捡起U盘，抬头准确望向她所在的窗口。他染血的手指在车门上画了个符号：上半圆加两道斜线——小时候代表“快跑“的暗号。

---

老宅地下室的霉味比记忆里更刺鼻。

林星染撬开父亲上锁的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个药瓶。她拧开最近的棕色瓶子，倒出的不是药片，而是一颗乳牙——她的乳牙，上面刻着细小的日期：2002.03.28。

“终于发现了？“

父亲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林星染转身时，看见他站在楼梯阴影里，右手握着那把熟悉的万宝龙钢笔，笔尖正滴着某种暗红色液体。

“程逾白父亲当年举报我违规施工。“他用钢笔指了指药瓶，“这些是你每次接触乙醇后的脱落的牙齿。“

林星染的脊背抵上档案柜。柜门玻璃映出她扭曲的倒影，也映出父亲慢慢举起的钢笔——现在她看清了，那不是墨水，是掺了赤血盐的酒精溶液。

“为什么要改我志愿？“她故意碰倒标本架。

“医大解剖室用的福尔马林...“父亲的皮鞋碾过碎玻璃，“会让你想起游乐园的味道。“他突然剧烈咳嗽，袖口露出皮肤上的青灰色斑点——和程逾白CT影像里的阴影一模一样。

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林星染看见通风管道盖板被掀开，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伸向她，无名指上戴着用千纸鹤折成的临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