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境之泪
杰洛特离开校场，避开一队满载干草的马车，朝避冬集市的方向走去。
橡果村来的三个仆从刚到城里，他得去看看他们安顿得如何，但经过铁匠街时，一抹金属的反光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
在堆满农具和马蹄铁的摊位上，几卷泛着橙红色光泽的薄铜片整齐地码放在角落。
他伸手摸了摸，铜片厚度均匀，质地柔软。
正是制作蒸馏器理想的材料。
“老板，这些薄铜片卖吗？”杰洛特敲了敲铁匠铺的柜台。
铁匠从熔炉旁抬起头，胡须上沾着煤灰，“白狼？怎么，你是要修补屋顶吗？这薄铜片一个银鹿一卷，你打算要多少？”
杰洛特微微颔首：“给我来三卷就够了。”
带上买到了薄铜片，杰洛特又花一银鹿买了蜜蜡和简易工具，三只晚餐吃与试验蒸馏酒的活鸡。
最后买了两桶最劣质的北境麦酒，那种浑浊得能看见谷壳的农民酒。如果能成功蒸馏，这些劣酒或许能变成堪比南方贵族享用的烈酒。
回到家时，安娜正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衣服。
看到杰洛特抱着奇怪的东西进门，好奇地凑过来。“铜片，你们这些老爷真奢侈，这种好东西补屋顶。”
“咱家屋顶没漏雨，我做蒸馏麦酒的器皿。”杰洛特把材料摊在桌面上。
杰洛特先用木炭在铜片上画出轮廓，一个圆形的釜底，侧面展开成扇形，方便后续弯折成桶状。
安娜眨了眨眼，随即卷起袖子，“我来帮忙。”
安娜递给他铁剪，他沿着线条小心裁剪，铜片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你以前做过这个？”安娜好奇地问。
“看过炼金术士怎么做。”杰洛特含糊地回答。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杰洛特的额头渗出汗水。他用木槌慢慢敲打铜片边缘，使其逐渐弯曲成圆筒状。接缝处需要完全密合，否则蒸汽会泄漏。
安娜帮他扶着铜片，手指不小心被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小口子。
“嘶——”她轻轻抽气，但摇摇头表示没事。
杰洛特皱眉，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找出药草为她敷上。“小心点。”
接缝处用蜜蜡反复涂抹后，杰洛特开始制作冷凝管。铜管需要弯曲成螺旋状，他把它绕在木棍上慢慢成形。最困难的是连接部分，铜管和铜釜的接口必须严丝合缝。
杰洛特反复尝试了三次，才终于取得了成功。
傍晚的阳光变成橘红色时，蒸馏器终于成型。铜釜立在支架上，螺旋冷凝管倾斜向下，末端连接着玻璃收集瓶。
“完成了。”
杰洛特长舒一口气，举起水囊灌了一大口。
安娜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铜器那光滑的表面，金属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真漂亮，像件艺术品。”她不禁轻声赞叹道。
杰洛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希望它不只是好看。”
当即，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进行了第一次尝试。
将铜釜固定在火炉上，倒入第一桶麦酒。随着温度升高，酒精蒸汽通过弯曲的铜管开始冷凝，滴入收集瓶。
然而，第一次尝试并不顺利。
就在蒸馏进行到一半时，连接处突然出现了问题，蜜蜡在高温下熔化，蒸汽嘶嘶地喷出。
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第二次尝试时，他们改用黏土仔细地加固了连接处，并且认真调整了铜管的角度，确保整个装置的密封性达到最佳状态。
这一次，清澈的液体开始一滴一滴地落入收集瓶中，液体清澈透明，与原本浑浊的麦酒有着天壤之别。
杰洛特兴致勃勃地继续蒸馏，收集了满满一瓶。
为了安全，他们决定先做个小测试。
安娜抓起一只公鸡，掰开它的喙，滴入几滴收集到的透明液体。
起初，公鸡只是抖了抖脑袋，似乎没什么异常。
然而，下一秒——它的瞳孔骤然收缩，脖颈猛地绷直，全身羽毛如钢针般炸起！咯咯的嘶鸣还未出口，它的双腿便剧烈抽搐，随后“砰”地栽倒在地，彻底僵直。
“见鬼！”杰洛特脸色骤变，立刻抓起第二只鸡，重复实验。
结果一模一样。
几息之间，两只鸡全部暴毙，死状诡异。
“这不可能……”他低声喃喃，迅速检查蒸馏装置。
没有杂质，没有污染，只是最基础的麦酒提纯，可为什么得到的不是烈酒，而是某种剧毒？
安娜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围裙。
她盯着那杯看似清澈无害的液体，声音微微发颤：“杰洛特……你是想毒杀谁？”
“什么？不！”他猛地抬头，“我只是想蒸馏出高纯度酒赚钱，可这……”
安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可如果……这比烈酒更值钱呢？”
杰洛特怔住。
“在维斯特洛，一瓶无色酒味的剧毒，比等重的黄金还珍贵。”安娜轻声道。
杰洛特沉默良久，目光落在那杯毒液上。
月光透过窗户，液体在杯中泛着冷冽的微光，纯净得像是清晨的露水。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但我们必须谨慎。”
他翻出曾经用来装炼金药剂的小琉璃瓶，将毒液分装成十份。每一瓶都晶莹剔透，毫无杀机。
窗外，狼时的钟声幽幽回荡。
杰洛特系紧斗篷，扯过一块粗布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锐利的金瞳。就在他伸手去推门的瞬间，安娜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去哪？”她问。
“黑市。”杰洛特没有回头，“这些毒酒需要买家。”
“带我一起。”她的声音很轻，却非常坚定。
杰洛特回头看她。
“我不想只是替你煮汤、缝补衣服。让我成为对你有用的人，况且——”她指了指杰洛特露出的双眼，“你的金瞳太显眼了，如果你去卖这些毒药，非常容易被辨认出来的。”
杰洛特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
避冬集市的黑市藏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杰洛特轻车熟路地带着安娜穿过错综复杂的巷道，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大院前。
他按照特定节奏敲门，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长夜漫漫。”
“处处险恶。”杰洛特低声回应。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
他审视了两人一眼，特别是娇小的安娜，但没说什么就放行了。
院内比外表看起来宽敞得多，十几个摊位稀疏地分布着，顾客寥寥。空气中弥漫着草药、金属和某种说不清的腥味。
安娜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她挺直腰背，紧跟在杰洛特身旁。
他们停在一家挂着蛇形标志的店铺前。
杰洛特正要进去.
安娜突然拉住他，“让我来谈。”她接过药箱，低声问，“价格？”
“一金龙一瓶。就说这是森林女巫制作的魔药'冬境之泪'，数量稀少。”杰洛特教她一些话术。
安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店内烛光昏暗。
一个瘦高的红胡子老人正跷着腿看书，见有人进来，他只是懒洋洋地抬眼，“需要什么？”
“我想卖一批剧毒。”安娜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与平日柔顺的形象判若两人，“森林女巫的魔法药剂。”
红胡子立刻来了兴趣，放下书凑过来。
安娜打开药箱，十瓶琉璃瓶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里面的液体清澈如晨露，纯净得几乎让人忘记它的致命。
“有解药吗？”老人眯起眼睛。
“无解，饮后几息必死。”安娜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红胡子吹了声口哨，从后屋抓来一只老鼠，他用银针蘸了一点毒酒喂给老鼠，那可怜的小东西立刻抽搐着死去，嘴角渗出黑血。
“效果不错，”红胡子搓着手，“但'冬境之泪'？没听说过。两个金龙一瓶，我全要了。”
安娜轻笑一声，开始讲杰洛特教她的话术。
“狭海对岸的里斯之泪要价十金龙，效果跟我的药差不多。三金龙，不二价。”她的手指轻轻敲击药箱，“况且，这毒不但无色，还能完美融入酒香。想象一下，您的仇家举杯畅饮时，可会察觉死神已经...”
红胡子盯着安娜看了良久，突然大笑。
“好一张利嘴！成交！”他数出三十枚金龙推过来，“下次还有货，记得来找老红胡子。”
交易完成，两人迅速离开黑市。
转过几个街角后，杰洛特突然拉住安娜，眼中满是惊讶和赞赏，“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谈判。”
安娜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红晕，“我父亲是农夫，但也是村里最好的马贩子。我从小看他讨价还价...杰洛特，我不想只做你的情人。我想成为你的伙伴，你的左膀右臂。”
杰洛特凝视着她，郑重地点头，“你已经是了，安娜。”
两人相视而笑，融入夜色中。
而在他们身后黑市中，红胡子把玩着一瓶“冬境之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森林女巫的使者...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