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被诅咒之人
女先知微微张着嘴，一直盯着方知，“呃……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紧张地用手拧着裙摆。
方知揉了揉额头：“我真没想到女先知年轻时想象力这么丰富……”
安娜莉丝眨了眨眼：“抱歉，你说什——”
方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她，一只手叉腰，看着女孩：“不管怎样，你就是女先知，对吧？能预见战争，荣耀万神殿被摧毁，魔王一招杀死半数五级强者，诸如此类的事？”
金发女孩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可能——”
方知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停下：“我不确定你之前有没有注意到，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所以你不用这么惊慌。”
安娜莉丝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方知微笑着松开手：“现在，我听说你有个哥……哥……”
看到床上的身影时，他停顿了一下，看清情况后，眼睛突然睁大。
接着，他眉头紧锁，这让安娜莉丝有些害怕：“只顾着留意外面的情况，就会出这种事……”
“抱歉，稍等一下。”他说着，轻轻把安娜莉丝推到一边，以便更清楚地查看床上生病的男孩。
方知摘下口罩，眉头皱得更紧了。
安娜莉丝惊慌起来，赶忙也跪下来，想看看方知在做什么。
看到他右眼上缓缓旋转的灿烂金色圆环时，她微微一愣，但只是焦虑地看着方知，只见他表情越来越阴沉。
最后，安娜莉丝不得不开口：“怎……怎么了？”
方知没有回答她，而是抬起头，皱着眉头，似乎在盯着墙另一边的什么东西。
“自私的蠢货。”
安娜莉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知突然严厉地看向她，这让女先知吓了一跳：“你哥哥显然病得不轻。”
方知转过头，再次看向床上的男孩，而安娜莉丝似乎泄了气，沉重的现实又压回心头。
方知抓住男孩瘦弱无力的手腕，在他湿漉漉的皮肤下摸索脉搏。
通过右眼，他看到微弱发光的魔力细丝正被吸引到他的心脏和肺部，维持着心跳。
但魔力被抽离的地方，肌肉和组织似乎萎缩干瘪，变成了难看的灰色。
他看着，流向男孩心脏的魔力越来越少，身体已无法提供足够的魔力来维持他的生命。
他脱下一只手套，把手放在他口鼻上方的空中，试图感受他的呼吸。
方知很困惑。
“这是加速魔力萎缩体质。”他皱着眉头说，“六岁以上的人不应该得这种病。”
安娜莉丝咽了口唾沫，焦急的说道：“因为他们会……会死吗？”
方知伸手去拿腰带上的棕色次元袋，头也没抬：“因为他们能被治好。”
他转头看向安娜莉丝，有些难以置信：“他已经到了末期，难道他从来没接受过治疗吗？”
安娜莉丝咬着嘴唇，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表情：“医生不肯给我们治。”
她悲伤地笑了笑，“毕竟，没人愿意帮孤儿院那个‘被诅咒的孩子’。”
“如果他们觉得这是诅咒，那肯定是白痴。”方知平淡地说。
他边说着，边继续在袋子里翻找东西，眼睛又看向男孩。
女先知摇了摇头。
“不……不是因为这个。”她虚弱地指了指男孩，双臂抱紧自己：“他……总是运气不好。或者说，不只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人。有个孩子想把他推进河里，结果自己掉进去淹死了。镇长的女儿染上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有一天她在我哥哥面前吐血，大家才发现。我们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去世了。”
她蜷缩成一团，开始轻轻摇晃自己。
她声音很小：“我试过阻止这些，但我甚至看不到他的命运。我这个女先知有什么用？”
方知停下在袋子里翻找的动作，抬头静静地盯着女孩。“看不到他的命运？”
安娜莉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地上。
方知突然站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难怪他们任由他自生自灭！”方知说着，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充满了强烈的苦涩。“谁不想抓住机会除掉自己唯一的克星呢？！”
安娜莉丝呆呆地看着他，方知大步走到房子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向外看去。
“巴鲁斯护卫。”
听到一个男人回应方知“是，首领？”
安娜莉丝吓了一跳，她心烦意乱，根本没想到除了方知还有其他人。
方知表情冰冷：“请去镇上找到医生，让他带上所有设备来这里。如果他拒绝，就告诉他，如果他敢冒犯委员会的高级成员，比起治疗所谓的‘被诅咒的孩子’，他将面临更严重的后果。”
他猛地关上门，转身大步回到安娜莉丝旁边的床边。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和一个稍大一点的箱子，放在床边。
女先知有些茫然。
“委员会的高级成员？”她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再次鞠躬：“请原谅我没有向永恒位面一个势力的成员致以恰当的问候！”
方知没看她，而是伸手从大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圆形物件，朝困惑的女孩扔了过去：“接好了。”
奇迹般地，安娜莉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还是接住了，低头看着捧在手中、带有金链的紫色怀表。
他注意到怀表正面压印着的三枚金币，眨了眨眼：“这是？”
“我的传承令牌。”方知回答道，再次跪下来，拿起其中一个箱子：“它代表着我作为奥瑞利安委员会首领的身份。”
安娜莉丝用链子把怀表挂起来，举得更近仔细查看：“但我以为委员会没有首领。”
“嗯，现在有了。”方知说着，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但没有了往日的欢快。
女先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色变得煞白，急忙试图把物件还给方知。
方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它是灵魂绑定的，只要我想，它就会传送到我身边。现在别管那个了，我得做这件事。”
很明显，安娜莉丝这时意识到方知要为她哥哥做些什么，便在方知旁边跪下，焦急地抓住单薄的床垫。
方知解开两个箱子上的搭扣，打开箱子，然后站起来，用紫色和金色的眼睛严肃地看着安娜莉丝。
“你想让我救你哥哥吗？”
安娜莉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这算什么问题？！我当然想有人救我哥哥！”
方知挑了挑眉毛，歪着头看着年轻女孩。
女孩意识到自己的话后，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慢慢低下头，坐在地上，用手拧着裙摆。
“我……我是说……”她把头埋得更低，“请救救我哥哥。”
方知深吸一口气，脱下另一只手套：“那我想我可以开始了。”
安娜莉丝紧张地看着方知从较大的木箱里拿出一个物件，看到那个装置时，她脸色变得苍白。
方知拿着一根和她小臂一样长的大铜针，用金色的眼睛检查是否有缺陷。
他轻敲针管上的玻璃容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转头看向安娜莉丝。
“我会动作快点。”
……
过了一会儿，方知慢慢用厚厚的绷带缠住男孩细瘦的手腕，安娜莉丝微微呜咽着。
方知对女先知的过度反应感到厌烦，猛地转过头盯着这个金眼睛女孩。
“如果他营养没这么不良。”他平淡地说，“就可以口服。他需要快速注射一种魔力浓缩物质，这样他的身体就不会继续消耗他的生命力。”
他站起来，把箱子放回袋子里，重新戴上黑色手套：“我觉得你这种对针的恐惧和这男孩根本没关系。”
安娜莉丝微微脸红。
这时，他们听到一个尖细的男声，便都转过头去。
“如……如果您这边处理完了，我……我可以走了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弱老人说道。
一个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男子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男子身着猩红色铠甲，深红色头发，留着棕色胡须。
他威严地向下怒视着医生。
方知面无表情地回应这个男人：“你可以回镇上，写一份医疗转诊单，详细说明男孩的四级加速魔力萎缩体质，不要提及这男孩所谓的‘诅咒’。如果你说了，你的日子就别想好过。”
这个尖细声音的男人咽了口唾沫，赶紧朝门口走去，身后紧跟着那个穿猩红色铠甲的战士。
但就在他走到门口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方知。
“请……请小心，方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男孩已经害死了比这附近怪物还多的人。我不想为您的死负责。如果您在他身边待太久，您的命运会很悲惨——”
方知冰冷的表情让他闭上了嘴，接着他被战士推出了门外，翻了个白眼：“一个根本不相信命运的人，怎么会被命运影响呢？”
“你……不相信命运？这怎么会……”安娜莉丝很困惑。
方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这不重要。现在我们得谈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安娜莉丝严肃地点了点头，从床边站起来。
她把颤抖且受伤的双手紧紧贴在肚子上，等着方知开始解释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但方知没有。
“现在，以你们镇上的普通医疗设施，你哥哥无法存活，我也不建议尝试，因为毫无疑问，镇上的人宁愿杀了你们俩，也不会让他在这里接受治疗。”他边说，边重新戴上口罩，“考虑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命运能量稀缺，对他周围的人来说也很危险。他可能瞬间就会把他们的命运能量吸干。”
女先知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他是什么？”
方知皱起眉头，打开安娜莉丝已经还给她的怀表查看时间：“只知道一点，这更像是神话或理论中的东西，我从没想过女先知的对立面真的存在，还能得到证实。不管怎样，这不是我该进一步调查的事。”
他啪地合上怀表，收了起来，表情严肃地转向女孩：“我想带他离开这里，他需要一家正规医院来恢复被消耗的生命力，否则不管他体内有多少魔力，都会永远陷入昏迷。而且他需要待在比最近的城市人口密集得多的地方，这样受到影响的人对命运能量减少的察觉就会微乎其微。”
安娜莉丝面露难色：“呃……但是命运之城的人几个小时后就会来接我。”
方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建议你再确认一下。”
女先知皱起眉头，但还是闭上了眼睛，金色的光芒再次笼罩着她。
然后她金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站在那里，惊呆了：“不可能……预言改变了！他们一周后才会来接我！”
方知托着下巴：“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我那辆带有委员会徽章的马车，你知道他们会在哪里接你吗？”
“呃……没说。”安娜莉丝回答道，仍然惊魂未定，然后她紧紧盯着方知：“不，预言怎么会改变呢？！这是系统给我的！不应该改变。”
方知没理她，继续自言自语：“所以，如果它不知道你会在哪里被接走，那就意味着命运只能根据别人的行动来判断。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埃斯卡隆之眼下也是隐形的’？”
他想起在命运之城一份古老文件里看到的一段晦涩文字，沉思道。
安娜莉丝听到方知的话，停顿了一下。她微微皱起眉头：“隐形……你是说，像我哥哥的命运那样？”
她抬起眼睛看着方知，仿佛在看她身后看不见的东西，咽了口唾沫，脸色又变得苍白。“不……不，肯定不是这样……”
方知默默地观察着女孩的反应，一只手捂着嘴陷入思考。
“嗯。看来我的命运终究还是有点问题。”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哥哥需要转到一家大医院，我建议我们把他送到金座城的医院。”
两人开始朝门口走去，安娜莉丝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委员会总部所在的城市……对吧？”
方知点点头。
于是她继续皱着眉头思考，有些紧张：“你要带我们去永恒位面的卫星位面？”
方知没理会她的担忧，转身看向床，低头看着男孩。
“我要把他抱起来。”他对安娜莉丝说，安娜莉丝慢慢点了点头。
他一只胳膊搂住男孩的后背，另一只胳膊托住他的膝盖，把瘦弱的身体抱起来，男孩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朝门口走去，安娜莉丝跟在他后面
“在那里我能掌控一切，也是保护你们俩的最佳地点。除非我想让人知道，否则没人会发现你是女先知。而我不想。”方知说着，走出敞开的门。
女先知专注地看着他：“你真的……是奥瑞利安委员会的首领？”
方知向守在门外的第二个猩红色铠甲护卫点了点头，护卫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除非有哪个普通人能有两名来自查瓦雷雇佣军的四级强者护送。否则，没错，我就是。”
听到“查瓦雷雇佣军”，安娜莉丝差点绊倒，但还是继续跟着方知。
方知朝着停在附近路边的一辆华丽的装饰马车走去，马车由两匹大马拖着，马蹄下灰色雾气翻腾。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车夫坐在前面，握着缰绳。
方知称作“巴鲁斯”的第一个护卫站在马车前，手里拿着一份白色文件。
看到方知过来，他敬了个礼。
他为她打开车门，方知走进去，慢慢把安娜莉丝的哥哥放在其中一个豪华的软垫长椅上，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给他盖上。她向安娜莉丝伸出一只手，安娜莉丝握住，方知把她拉进马车，坐在男孩对面靠窗的位置。
安娜莉丝坐在哥哥旁边，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巴鲁斯把文件递给方知，这是医生的转诊单。
他关上车门，两名护卫爬上马车后部。马车开始移动，方知看起转诊单。
方知抬头看到女先知仍在沉思，便叹了口气：“听着，我们到达德维迪尔城还需要两个小时，即便利用我的职位施压，为马车安排使用大规模位面校准阵列可能还需要半个小时。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或者，你也可以睡一会儿，你照顾雷根多久了？”
安娜莉丝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呃……28个小时左右。”
方知点了点头，但还没等她看完转诊单，安娜莉丝的表情变了，她向前倾身，专注地看着方知。
方知对她的反应感到好奇，挑了挑眉毛。
“你叫他雷根，我从没告诉过你他叫雷根。”安娜莉丝意识到别的事，不禁皱起眉头，“实际上，我也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还有你提到战争……你知道我住在哪儿……我还没正式成为女先知，你就知道我是了。另外，你的命运……你究竟是什么？”
方知哼了一声，收起转诊单，拿出一份报纸：“把我称作‘什么东西’有点不礼貌哦，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安娜莉丝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你……你是命运吞噬者吗？”
方知从报纸上方盯着她。
“把我称作那种东西更是无礼至极。我不是。我从未接触过那种东西，甚至都没用过光元素。”他没好气地说道，刻意不去理会这个女孩。
女先知犹豫了一下：“那……为什么命运没告诉我你会来？”
方知依旧没理她，望向窗外吹了声口哨“哇，这棵树真美。”
金眼睛女孩一脸茫然：“这怎么就转移话题了？”
“哈……”方知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领会点暗示好不好。咱们换个时间再讨论这个，说真的，你都快赶上塞德里克烦人了……”
“塞德里克是谁？”安娜莉丝好奇地问。
方知眯起眼睛看着女孩，心生一计。
“知道吗？我之前叫你去睡觉。”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女孩，“所以，赶紧睡吧，晚安咯。”
女孩还没来得及反应，方知就将魔力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白色魔力圈，位于指尖，接着一团同样颜色的光球射出，没入安娜莉丝的额头。
她身子一歪靠在窗边，呼吸渐渐平稳。
“都好几年没用过睡眠咒了。”方知低声说道。
既然女孩睡着了，他把报纸卷了起来。
在高塔中，如果不想被讨厌的吵闹之人打扰，除了戴上隔音耳机，还可以假装在看报纸。
就像有时候耳机对某些吵闹的人不起作用一样，看报纸这招也不总是灵验。
对方知来说，看报纸更是装装样子，他思维速度极快，目光所及几乎瞬间就能记住。
更何况，只要报纸在他的灵能场范围内，他的意识就已经知晓其中内容。
他脱下大衣，把腿翘起来，侧身坐在长椅上，背靠着窗户。
周围没人时，方知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构在女先知家附近森林边缘看到的画面。
一个鬓角灰白、黑发的冷峻男子，还有一个头发蓬乱、留着胡须、灰眼睛的金发男子。一个身着金红铠甲，披着华丽披风，另一个身着金白铠甲，显然是名圣骑士。
罗兰·卢韦斯特和贾斯滕·阿尔布雷希特。
方知双手枕在脑后。
他们……算不上最理想的目击证人，但也不是最糟的。
高等正义圣殿骑士贪婪又野心勃勃，极力推动神秘领域插手天界事务，在捣毁几个命运吞噬者教派几年后，对修行者极为歧视。
但这人很谨慎。
在与至高真理商议之前，他不会贸然行事，以免破坏吉德利斯·安纳多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