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弱水照骨

苏墨寒的皮肤正在结晶。

当他站在妖皇殿顶层的观星台时，弱水凝成的冰晶正顺着血管纹路蔓延。赤练说这是血饲菩提的后遗症，但他知道真相——昨夜潜入弱水天河时，那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垂钓者，在鱼线上系了颗冰魄。

“星主该喝药了。“赤练端着翡翠盏走来，碗中液体泛着星砂光泽。她发间的龙角比三日前短了半寸，断裂处有黑色梵文在蠕动。

苏墨寒突然扣住她手腕。翡翠盏坠地碎裂的刹那，他看见药液在青铜地面蚀刻出《往生咒》——正是照骨渊留在他身上的经文。

“弱水冰魄的味道如何？“赤练笑得花枝乱颤，皮肤下浮现迦楼罗的骨翼纹路，“这可是首座尊者特意为您准备的...“

话音未落，苏墨寒的指尖已刺入她咽喉。没有鲜血，只有青灰色的弱水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三百颗冰魄珠。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记忆残片：林清瑶在木槿花下缝制嫁衣、玄鳞卫吞食同伴妖丹、首座尊者将黑莲籽种入自己心脏。

“你果然不是活人。“苏墨寒瞳孔中的金莲纹灼烧着冰晶，“三百年前赤练就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弱水捏的傀儡。“

“傀儡？“赤练的脖颈伤口突然钻出青蛇，蛇信舔过他指尖，“星主何不看看自己的心口？“

冰晶已覆盖苏墨寒大半胸膛。透过半透明的晶体，可见九窍玲珑心被血色菩提根须缠绕，每根须脉都连接着虚空中的弱水天河。他突然意识到，这条横贯妖皇殿上空的银色河流，实则是首座尊者用大神通折叠的时空。

震耳欲聋的钟声突然响起。弱水天河开始沸腾，无数冰魄珠坠落人间。苏墨寒跃上青铜灯阵时，看见天河里浮现出三千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的自己都在屠杀林清瑶。

“这才是真正的照骨渊。“首座尊者的声音从每个冰魄珠里传出，“九窍玲珑心照见的不是过去，而是你永远逃不脱的命轨。“

苏墨寒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当剑锋刺入天河时，三百颗冰魄珠同时炸裂。弱水如银蛇缠住他四肢，将他拖向河心巨大的时空漩涡。

在意识模糊前，他听见赤练最后的呼喊：“别碰那个冰雕！“

可惜太迟了。

苏墨寒的指尖触及了漩涡中心的物体。那不是冰雕，而是被弱水永恒封存的林清瑶真身。她的嫁衣下摆仍保持着飞扬的弧度，朱砂痣里封存着最后一抹惊愕。

弱水天河突然倒卷。苏墨寒抱着冰雕下坠时，看见河底矗立着青铜棺椁群——每具棺椁都躺着首座尊者的尸骸，有的金身璀璨，有的魔气森然。最古老的那具棺椁上，刻着段令他毛骨悚然的碑文：

“历劫九百世，杀妻证道七百二十次，方得菩提双生术大成。“

冰雕突然睁开双眼。林清瑶的瞳孔里流转着血色星图：“快毁掉...天河漏斗...“她的声音带着时空回响，“那是首座用我们魂魄炼制的...“

弱水化作的银针突然刺入她咽喉。冰雕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楞严咒》，将林清瑶重新拖入静止。苏墨寒的九窍玲珑心突然剧痛，那些缠绕心脏的菩提根须开始绽放黑莲。

天河在此刻暴走。无数平行世界的苏墨寒从漩涡中爬出，他们手持不同兵器，脖颈皆系着林清瑶的碎魂玉佩。当第一个持枪的残影刺来时，苏墨寒终于看清真相——这些根本不是残影，而是首座尊者用弱水复刻的“命轨傀儡“。

战斗持续了七个时辰。苏墨寒的断剑斩灭九百具傀儡，弱水却不断孕育新的杀手。最凶险的时刻，某个傀儡的刀锋离他心口仅剩半寸，刀身突然映出赤练的身影——她正在天河外层的青铜柱上刻写逆转咒文。

“坚持住！“赤练的声音穿透时空屏障，“天河漏斗的阵眼在...“

弱水凝成的巨掌捏碎了她的下半身。苏墨寒看见赤练的血在空中凝成血色木槿花，花瓣飘落处，天河竟开始结冰。

“就是现在！“垂死的赤练将龙角插入心口，“打碎冰花核心！“

苏墨寒的断剑裹挟着最后灵力刺出。剑锋穿透三百重弱水浪涛，正中冰花中央的琥珀——那里封存着首座尊者最初种下的黑莲籽。

天河崩塌的轰鸣声中，苏墨寒听见两个世界的哀嚎。妖皇殿的龙骨开始玉石化，弱水天河收缩成掌心大小的银球。当他想抓住林清瑶的冰雕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虚化。

“你以为逃脱了？“首座尊者的面孔在银球表面浮现，“这不过是第一千次轮回的开始...“

黑暗吞噬意识前，苏墨寒用牙齿咬住冰雕的裙角。当弱水彻底坍缩成奇点时，他尝到了三百年前亲手喂林清瑶服下的那枚木槿蜜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