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意外
赵忠的脸色透着惨白，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然而整个人却显得精神焕发。
近一个多月，他整日扎在造纸厂中，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毕竟，要是稍有差池，嘉德殿内的天子可是会拿他的脑袋祭天。
以往追随先帝时，他每日只知贪图享乐、搜刮钱财，空虚度日。却未曾料到，跟随这位天子，自己竟能做出名留青史的大事。
将制作简单且成本低廉的造纸术和印刷术改进而出，这成果怎么看都难以想象会出自他这样一个阉人之手。
一想到自己的功绩或许能与前辈蔡伦相媲美，赵忠不禁从心底感到愉悦。
自己的这个侯爷当得也不虚。
“不愧是我，果然值得陛下信任。”
一车车印刷好的报纸整齐地停在造纸厂外，只等越骑校尉部前来，送至雒中进行宣发，便可彻底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没过多时，马蹄声疾，伍孚骑马飞驰而来，翻身下马后，便瞧见那一箱箱略显泛黄的纸张，不禁略感惊奇，问道：“赵常侍，此物便是陛下所说的草纸？”
赵忠得意地挑出一张报纸递过去，说道：“正是。你不妨上手试试，这纸质地坚韧，吃墨也恰到好处。”
伍孚接过纸张，上手一摸，立刻感受到这草纸的奇妙之处。虽说表面仍有些粗糙，但比起市面上最好的左伯纸，也差不了多少。
“制作简单，成本低廉，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大汉之福啊。”
赵忠笑道：“日后伍校尉若有空，不妨来此地亲眼见识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不过当下，还请尽快将这些运往雒中。”
草纸制造技术与活字印刷术，刘辩从未打算将其据为独家所有。作为帝王，用这两样东西挣钱所能产生的价值，远远比不上让它们在天下传播所带来的影响。
毕竟刘辩还有利用这两样技术，挖掘世家大族的根本，自然是要大肆宣扬。
伍孚点点头，正欲告辞离去，目光却突然落在草纸上的文章上，顿时呆愣在原地，失神问道：“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吗？”
赵忠瞟了一眼，见是揭露袁家黑料的文章，不屑道：“自然是真的。袁家虽说四世三公，但与我们走得极近，袁家的袁朗还曾任中常侍，以此作为袁家在外的援手，却也被袁家遮蔽。
袁隗能坐上太傅之位，也有我们从中帮忙。可如今，他们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是真小人，而不过是一群背信弃义的假君子罢了。”
伍孚久久没有言语，神情恍惚地上了马。
袁家这些隐秘之事，他一个才进入雒中，此前数十年都生活在汝南这个只知称颂袁家之地的人，又怎会知晓。
赵忠察觉到伍孚的异样，却没有多问。
“伍将军，快些上路吧。”
随后他便是悄然退下，并暗中叮嘱亲信跟随伍孚。
此人深受陛下信赖，这终究让这个在宫廷中纵横数十年的中常侍感到不安。
望着缓缓行驶的马车，伍孚只觉得头昏眼花，仿佛天地都在旋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常年骑马的他，竟在马上呕吐起来，紧接着翻身落马，整个人险些昏死过去。
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今日的天色格外昏暗。
一旁的亲信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伍孚，关切地问道：“校尉，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伍孚拉住搀扶自己的曲长，语重心长地问道：“我问你，若忠义难以两全，你会如何选择？”
曲长神情一滞，犹豫着说道：“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选择。不过看这雨势可能会变大，不如我们先回雒中吧。”
伍孚起身拦住一辆马车，上前掀开覆盖在上面挡雨的油衣，抽出一张草纸，想再看看其中内容。
雨滴落在草纸上，伍孚却发现这并非是关于袁家的内容，而是纵兵残杀士子的真相，他苦笑一声，重新盖好油衣，叮嘱道：“快些赶路，送往雒中，千万别淋湿了。”
御者没搞清楚伍孚这是怎么了，只是茫然地驾车离去。
曲长似乎察觉到了伍孚的心思，赶忙问道：“莫不是这些纸上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这曲长本就是袁家安插在北军的亲信之一，当下便拦下另外一辆马车，掀开油衣，取出里面的报纸，正是揭露袁家黑料的内容。
曲长看到其中内容，也是一愣，眼神却明显变得坚定起来。
当下也没犹豫，曲长越过伍孚，直接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停下手中动作，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我烧了！”
伍孚大惊失色，一把拽住此人，冷冷说道：“不可！若是关于卢公的草纸出了问题，陛下绝对会对袁家直接动手的！届时我们谁都不能负责。”
曲长顿时犹豫起来，兔子急了都咬人，皇帝可不是只有兔子牙齿，问道：“那该怎么办？”
伍孚咬咬牙，说道：“把所有关于袁家的黑料都烧了，其余的全部送往京城，一张都不能丢！”
曲长点点头，同意了伍孚的建议，随即下令组织人手开始检查，并将关于袁家黑料的马车拦截下来。
一摞摞草纸被随意扔在地上，摆放得毫无章法，雨滴落下，很快让草纸变得湿漉漉的。
然而，在火焰的炙烤下，纸张迅速燃烧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映照在伍孚的脸上，却愈发显得他面色苍白、神情无力。
望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火焰，伍孚苦笑一声，重新护送其余草纸安稳进入雒中。
进入雒中后，一张张关于卢公以及纵兵残杀士子真相的草纸，被越骑校尉部传播得到处都是。
不远处，赵忠安排跟随伍孚的两名亲信，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当下感觉不妙，赶忙上前查看火堆，却只看到一堆灰烬。
微风轻轻吹拂，大批灰烬随风飘散，落到其他地方。
亲信心下惊疑，当即便兵分两路，一路赶往造纸厂，另一路则奔向皇宫。
伍孚背叛之事，必须让陛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