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人街战争
1907年的汽车，发动机排量不大，油耗却很大，刚出旧金山不久，油表就开始告急。
汤姆在一个杂货店门前停下车，提醒叶铸要加油。
叶铸这才知道，现在还没有专业的加油站，汽油直接放在商店零售。
商店也不可能24小时营业，天刚擦黑就关门，准时下班。
叶铸和叶翔跟汤姆一起下车，一左一右把汤姆夹在中间去叫门。
店老板大概刚进入梦乡，起床气有点大，来到门前的时候还有点骂骂咧咧，隔着门玻璃看到门外三个人，顿时就有点犹豫。
1907年这会儿虽然还没有开启零元购时代，抢劫案屡见不鲜。
叶铸和叶翔的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汤姆的身高虽然有点矮也有一米七五左右，夜幕中三个大汉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汤姆的求生欲很强，在老板放下门帘回去睡觉的前一秒，掏出钱包向老板展示钱包里的美元，回手指着身后的汽车告诉老板要加油。
看在美元的份上，老板还是开了门。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杂货店里的所有商品加起来，都没有这辆汽车值钱。
纵然如此，老板开门的时候，还是亮出了手里的双管猎枪。
“我需要两瓶汽油——”
叶铸大开眼界，这年头的汽油不仅论瓶卖，而且还是和牛奶放在一起，估计都被归在液体类。
“我还需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汤姆不仅购买了汽油，而且还主动购买了一大堆食物，以及所有的酒和香烟，直到把自己的钱包全部倒空才作罢。
汤姆付钱的时候，叶翔在向叶铸打眼色。
“干啥？”
叶铸还需要时间，才能真正适应这个时代。
“要不要干一票？”
叶翔的逻辑是贼不走空，不干白不干。
如果是在纽约，叶翔或许还会多几分顾忌。
旧金山位于西海岸，离纽约几千公里呢，在这个时代等同天堑。
“你把这里搬空都没有几个钱。”
叶铸撇嘴，这个杂货店稍微值点钱的商品都被汤姆包圆了，还有啥可抢的。
“投名状——”
叶翔阴恻恻，投名状比封口费更有效。
汤姆又不傻，几千美元的轿车都买得起，不可能没见识，假宝石能糊弄一时，糊弄不了一世。
真要封口，还是投名状更有效。
“只给他一颗子弹，要么干掉店老板，要么干掉我们中的某一个，要么干掉他自己。”
叶翔虽然只读了中学，对于人性的理解比来自21世纪的叶铸更深刻。
“你们在说什么？该死的能不能说英语？不要玩花样！”
店老板的第六感也挺敏锐，猎枪枪口下意识指向叶翔。
“喂喂喂，冷静点，别冲动，我兄弟在问你这里有没有雪茄？”
叶铸属于这个时代的经验确实少，谎话张口就来。
叶翔看向叶铸的眼神就有点复杂。
20世纪初的美国，还没有将撒谎、欺骗、偷窃，当成美国不断进取的荣耀。
至少这种话是不能公开宣扬的。
叶家的家教中，诚实是很重要的美德。
所以叶翔可以顺手牵羊，想干就干一票，但是绝不撒谎。
就特么奇幻！
叶铸对道德的理解和叶翔不同，这是21世纪和20世纪初的思想碰撞。
“你们是刚从清虫过来吗？杂货店里怎么可能有雪茄出售！”
店老板没好气儿。
这下换成叶铸皱眉。
清虫，在21世纪是针对华人的侮辱性词汇，类似尼格。
叶铸虽然知道“清虫”是从“清潮”演化过来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呵哈，我这两位兄弟确实刚到不久，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
汤姆打个哈哈，抱着一大堆东西离开，没有任何异常。
叶翔肯定认为汤姆是因为自己和叶铸的陪同，才老老实实。
叶铸知道，这是那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发挥作用。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被称为人质认同综合征，是指犯罪过程中的被害人对于加害人产生情感（如同情、认同、赞赏、喜爱、依赖等），并结成融洽、友好的关系，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人的一种情感联结。
什么叫赞赏？
不仅不杀人灭口，反而有意外之财，这种行为肯定是值得鼓励的，佐罗就是这么干的。
这病的情况有多严重？
重新回到车里，汤姆不仅话开始多起来，甚至开始帮叶铸和叶翔出谋划策。
“如果你们要坐船回清帝国，旧金山或者洛杉矶才是更好的选择，圣塔克鲁斯港口小，船少——”
“夏特阿婆！”
叶翔终于有了点配合默契的意思，和叶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脸上刚刚有了点鲜活的汤姆马上又刷一下变惨白。
叶铸不说话，忙着用刚买的手电筒查看刚买的地图。
叶铸不想沦落为杀人如麻的亡命凶徒。
美国法律虽然对华人移民进行限制，并没有规定美国华裔就必须在唐人街打转，唐人街只是一个地理名词，华裔是可以离开唐人街工作的。
华裔是指已经加入美国国籍的华人。
作为第三代华裔，叶铸和叶翔是在美国本土出生，理论上是有资格担任美国总统的。
只是理论上。
华裔之所以在美国遭排挤，原因有很多，不参与政治不贡献选票，凶残暴力难以管理，抢白人工作机会什么的都是表象，根本原因是美国统治阶层为转移社会矛盾，华裔才被刻意打造成美国公敌。
跟21世纪的美国华裔不同，20世纪初的华裔真不是我很弱不要攻击我。
安良堂不仅在纽约有分支，在费城、波士顿、洛杉矶等美国很多大城市都有分支，几乎遍布美国，所以才会出现叶铸叶翔这种横跨整个美国的业务。
以这时代美国警察的效率，只要叶铸和叶翔成功离开旧金山，巴尔德的死就会成为悬案，成为无数未结案件中的一个，永远都无法侦破。
这种规模的堂口，如此严谨的策划，连治安官都敢杀，你跟我说“我很弱不要攻击我”？
各大城市的市长恐怕是为了犯罪行为不外溢，才强行将华人限制在唐人街。
这才是李希龄被任命为治安官的原因。
这个时代的美国华裔有多凶残？
有一个专有名词叫：tong war
唐人街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