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下):冲出美国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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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教育

这是一次幼儿园为父母安排的课程。车刚到楼前,一名小学生拉开车门接小丸子进去。来莱说道:“这是三年级学生,负责拉车门,接送更小的孩子。”学校对面是一片海湾,背后是望不到边的山坡和森林,空气是香的,可以深深呼吸到肺的底层细胞。耿晔就像一个滤芯,把从国内带来的雾霾排放到西雅图的空气中了。国内的学区是高楼大厦中的牢笼,环境与这里根本没法比,美国地广人稀,同样的城市区域,中国挤入了十倍的人口。

小丸子在主场欢迎爸爸,异常兴奋,拉着爸爸坐在小方桌前。耿晔记忆中的小学是五六十人的教室,每人前面有个课桌,美国的小学完全不同,一个班只有20个学生,4个学生围坐方桌。桌子和椅子很小,适合小小的身躯。教室后面还有一组沙发和冰箱,小丸子很开心,说表现好的小组可以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听课,耿晔闻所未闻。

由于学生人数很少,讲课方式也大不一样:国内是填鸭式教学,老师讲学生听,只有为数不多的提问;在这里老师布置任务,小组讨论,用白板写出观点。中国的学生们只要用耳朵就行了,在这里却要用耳朵听,用脑子琢磨,用嘴巴讨论再呈现出来。难怪中国学生创造力差些,在课堂中少有发挥创造力的空间,这里却可以施展想象力和表达能力。耿晔还记得小丸子眼泪汪汪地拒绝去幼儿园,在这里只有笑容。

耿晔明白了来莱的动机,体验儿子所处的环境,让自己判断哪里更适合儿子。无论空气、食品和交通,还是学习的方式和内容。中国改革开放40年,在经济上不断前进,但是在环境、教育、养老和医疗上。耿晔贪婪地感受着,电话在兜里震动也没接,直到课程结束,看了图书馆和电脑中心,才在走廊打了回去:“佳佳?”

“嗯,江老师去见了贝尔电信,李总没到,大部队要撤走,留下郭总、高盎和我,等待进一步澄清。”宁佳佳刚得到消息,立即通知耿晔。

耿晔提议参与贝尔电信的采购,在江晚争取下,几十个人的重装旅先支援贝尔电信的项目,再分兵去纽约开发布会,如今大队人马撤回,只剩下了真正的铁三角,这说明,鸿鹄技术已经不认为贝尔电信是一个重大的商机。要不要给江晚打电话,劝她留下来?耿晔结束了电话,回去和小丸子道别,取出电话犹豫着,终于换了来莱的号码拨出去。

幼儿园距离贝尔电信的总部大楼极近,来莱接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就坐在海边的咖啡馆里,问道:“觉得怎么样?”

“很好。”耿晔不得不承认。

“所以—? ”来莱小心地问道,这是两人争执的焦点。

“我想想。”耿晔没想明白,如果小丸子留在美国,自己怎么办?

来莱和耿晔结婚的时候在北京买了两套房,一套是耿晔的公寓,另外一套空着,卖掉就能在西雅图买个大别墅,剩下的钱够小丸子读到大学,那是普通美国人不可想象的巨款。

耿晔很矛盾,或许留在美国读书对儿子更好:“贝尔电信明显就是选三星和苹果,为什么叫来那么多中国公司?”

来莱嘴角带着笑意,不和耿晔谈论工作,这是商业机密。耿晔笑着说:“你不方便,那么我自言自语,你听。”他听过拜访来莱的录音,知道她对投入产出极有兴趣:“三星没有参加拉展,贝尔电信却派出了一个代表团,说明你们想选择更多的合约机品牌,杰克也希望通过第三品牌压低三星价格。你肯定不会讨厌中国的企业,否则你当初也不会嫁给我。”

“这是什么逻辑?我妈妈就是中国人。”来莱本来不想开口,但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一句。

“谁暗中反对我们?必然是营销和采购上面的人,我猜是罗杰斯。”耿晔看着来莱的微表情,她的笑容更加明显,又说道:“他本来可以留下来见江晚,却取消了会面,也证明对我们并不上心。”

来莱忽然说道:“我们第一次约会,我迟到了,你等,因为值得;他不等,因为不值得。”她突然跳转话题,一语双关,“你看到了小丸子的学校和环境,呼吸这里的空气,哪里更好?”来莱不甘示弱地说道:“国内有雾霾,交通拥堵,学区房昂贵,很多中国父母都把孩子送出来,偏偏你要把他带回去。”

“罗杰斯为什么反对我们?”耿晔突然转了话题,这是逃避。

“他是特朗普的狂热支持者。”来莱答道,罗杰斯不支持鸿鹄技术并非出于商业考虑,而是由于政治倾向,一些美国人看到了中国企业越来越大的威胁,有了顾虑,采取贸易保守主义,现在贸易战开打,鸿鹄技术进军美国会更加困难。

罗杰斯的政治倾向难以改变,他在多大程度上把这种倾向带入商业之中?在商言商,即便副总裁也不能强行根据政治倾向管理公司。来莱笑着说:“我们总裁伦德尔是犹太人。”

耿晔明白了,犹太人是商人,不可能对几十亿美元的利润不动心:“我该怎么办?”

来莱贴在耿晔耳边说道:“我们这周集中阅读方案,下周讨论。”

耿晔见机极快:“能不能为我们说话?”

来莱摇头:“我不能为你们说话,他们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耿晔也笑了:“你不用说我们的任何好话,甚至根本不用提到鸿鹄技术。”俯身在来莱面前详细地说着,她初时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支持你的人不一定要说你好话,有时候打败对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