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致郑夫人书（寄汇银两）

来信俱已收到。大儿前有来信，云十月内将请假回籍，不再出门，甚善。余已复函慰之，须计十一月中旬当可抵家。家中如尚未接来书，可先一告长媳，此亦人情也。子嘉兄本定本月内回里，现应嘉应州发生盗案，因公牵累，年内恐未能卸身。但接来信，知夫人需款甚急，兹特先汇纹银三百二十两，年内当可支持也。余虽任高位，以耿介自矢，从不敢于额外妄取一文钱，以上不负君恩，下不负祖训。得钱不易，家中可省则省，即此三百二十两纹银，亦从节省中剩得。不能以一行作吏，即视钱如粪土也。三儿近况究属如何，前函已曾问及，何两信中仍未提及？次儿前日来信，云夫人身体欠佳。想系积劳所致？又闻长媳甚贤孝，此真林氏之幸。但夫人亦须善视之，吾林姓从无不慈之姑及不孝之媳者。明知夫人决不出此，所以又谆谆者，以夫人平日疾恶如仇，或以偶有不经意之处，而遽肆斥责。须知年轻人作事，总有一二不小心处，善为训诫可也。遽行斥责，殊令人难堪。夫人明慧心慈，当亦能体会及此，毋烦谆谆嘱咐也。大儿在京，每月只有八十两俸银，长安居不易，何能有馀？余前在都中，亦曾备尝此苦。夫人当能记忆。现寄回三百二十两中，可分拨二十两与长媳，以作新岁赏赉之资，盖彼亦有开支，吾儿既无钱寄家，夫人当为之设法也。次儿身体已全复原，甚喜。科名身外物，得失寸心知，不必介介。惟今后益须努力用功，以期下次获隽。三儿明年须去应试，西席如有不慊意处，可托大伯父更物色一人。待师须丰厚，勿妄菲薄，爱子敬先生，非虚语也。冬寒风厉，身体务须珍重，勿使千里外之远人担忧也。

◎白话译文

你的来信我都收到了。大儿子先前有来信，说是十月份将请假回家乡，不再出远门，很好。我已回信安慰过他了，大约他在十一月中旬可以抵达家中。家里如果还没接到他的来信，可先跟大媳妇说一声，这也是人之常情。子嘉兄本定在这个月内回故里，但是现在嘉应州发生盗窃案，公务拖延，他受到牵累，恐怕年底都不能脱身了。然而我接到来信，知道夫人你急需用钱，现特地先汇过去纹银三百二十两，家里支持到年底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虽身居高位，耿介清廉严于律己，从不敢擅自额外收受一文钱，告诫自己对上不能辜负君王的恩义，对下不能辜负祖宗训诫。钱财来得不容易，家中能省就省，就算是这三百二十两纹银，也是我从节省中得来。不能认为我这边一做官，你们就能视钱财如粪土了。三儿子近况到底怎样？上次的信中我也问到，怎么这次两封信中都没提到？二儿子前天来信，说夫人你身体不太好。想来也是积劳成疾的吧？又听说大媳妇很是贤惠孝顺，这真是我林氏的幸运。但夫人你也应该善待她，我林家从来没有不仁慈的婆婆和不孝顺的媳妇。明明知道夫人你绝不会犯这样的过错，我还是要谆谆告诫，是因为夫人你素来疾恶如仇，或者有时会因为媳妇不经意的过错，大肆斥责。要知道年呵斥责骂，实在是令人难堪。夫人明达聪慧，心地仁慈，应当能体会得到，不要怪我絮絮叨叨地嘱咐你了吧。大儿子在京城，每个月只有八十两俸禄银子，京城生活不容易，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我先前在京时，也曾备受其苦。夫人应该能够回想得到当时的情形。现在寄回去的三百二十两纹银中，可于其中分拨出二十两给大媳妇，用以充当年岁里打赏往来的费用，毕竟她也有开支，大儿子既然没有钱寄回家中，夫人你应当为她想办法。二儿子身体已全复原，我很高兴。功名是身外物，得失寸心知，不必总是介怀。只是他今后更应该努力用功，以期下次取得名次。三儿子明年应该去应试，授课的先生如有不合意的地方，可托付大伯父再物色一个人。对待先生须优裕丰厚，不要轻慢侮辱，疼爱儿子就要尊敬老师，这可不是空话。冬日严寒，狂风肆虐，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使千里外的我担心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