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我!阿罗那
银铃在耳畔细碎作响时,我正俯身擦拭殿下袍角的琼浆。汉人的孔雀蓝织锦浸透酒液后愈发艳丽,倒衬得我龟兹血统的指节愈发黝黑——这些长安贵胄总爱嘲笑吐火罗人像焦炭,却不知大漠烈日淬出的骨相,连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都要黯然失色。
指尖抚过蜀锦下殿下紧绷的膝盖,我能嗅到绵绵的蔷薇露香从背后漫来。三个月前这人被掌事女官骂作“胡饼成精“时,是我用弯刀削断她崩裂的襦裙系带。此刻她倒敢用团栾胸脯压着殿下手臂,素纱下勒出的红痕像极了龟兹城奴隶贩子烙在女奴胸口的火印,学不会龟兹舞姬的媚骨,倒把波斯妓子的下作手段用得娴熟。
暮鼓声撞碎回忆时,金吾卫玄甲已碾碎醉仙楼门扉。我拇指顶开缠枝纹刀鞘三寸,刀刃寒光里映出张太监浮粉褶皱的脸。这阉人竟敢说我的刀是“四皇子养的!”吐火罗商队穿越尸山血海时,他祖宗还在给鲜卑贵族舔靴底呢。
“没事的,他们不是坏人,是来找我的”殿下扣住我握刀的手腕,天呐,他一定是怕我受伤,不过我可以不像他一样柔弱不能自理。此刻绵绵竟趁机将凤仙花汁抹在他袖口,蜀锦金丝牡丹洇出的紫红,像极了她初入府那日打翻的蔷薇露。
更衣时我扯烂了蹀躞带。凭什么汉人宫娥的诃子裙就能裹出云霞,吐火罗女子的红锦襦裙偏被说成酒囊?我把弯刀塞进勒得生疼的胸衣,绿松石银链在暮色里划出流星轨迹。镜中狼尾刺青从歪斜交领探出,倒与殿下玉带銙的睚眦纹相映成趣。
“油黑配红绿...”听着张太监的嗤笑,我故意用硝石染黑的指尖划过假痣。当车帘掀起时,绵绵的银步摇正勾住我臂钏,两人螺子黛点的印记在厮磨间碰撞——她那个是终南山清泉凝的墨玉珠,我这个可是龟兹烽燧上溅落的火流星。蜀锦云肩滑落瞬间,我刻意绷紧被犀牛皮绳勒出倒刺曲线的胸线,满意地看着她青雀纹帔帛应声撕裂。
雪粒撞在刀鞘上发出碎玉声,我望着宫道尽头吞噬暮色的重玄门,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龟兹城的沙暴。当时殿下在烽燧下找到瑟瑟发抖的绵绵,而我正用弯刀割断试图侵犯她的马贼喉咙。血雾混着黄沙蒙住新月那夜,或许菩萨早把我们的命数缠成了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