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外门磨砺·寒霜砺剑
外门弟子居住的“寒石院”,名副其实。一排排低矮的石屋紧贴着冰冷的山壁,终年不见阳光,石墙上凝结着湿冷的白霜,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林烬推开自己那间小屋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瘸腿的木桌,连凳子都没有。
他没有点灯,也没有在意那刺骨的寒意。放下领到的、唯一的一柄制式铁剑,剑身黯淡无光,刃口甚至有些发钝。
他将剑放在冰冷的石床上,沉默地脱下身上那件粗糙的灰布外袍,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里衣。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寒石院中央那片开阔却同样冰冷的练武场。
夜已深,残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在布满霜痕的青石地面上。偌大的练武场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山风呼啸着穿过,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
林烬走到场中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冰碴的空气,肺部一阵刺痛。他缓缓抽出那柄铁剑,冰冷的剑柄入手,粗糙的金属纹路硌着掌心。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复杂的口诀。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那吞噬村庄的血雾,那双燃烧着非人赤红的魔眼,爹娘临死前绝望的呼喊!
“哈!”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动了!
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面前无形的黑暗,狠狠劈下!剑锋撕裂冰冷的空气,发出“呜”的一声嘶鸣!动作笨拙、沉重,毫无章法,只有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
劈!劈!劈!
再刺!刺!刺!
再撩!撩!撩!
他一遍遍重复着最基础、最枯燥的劈、刺、撩。每一次挥剑,都用尽全力,仿佛要将眼前这片黑暗,连同那刻骨的仇恨,一同斩碎!
汗水几乎在冒出的瞬间就被寒风吹冷,化作白汽,又被新的热汗覆盖。虎口处很快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那是皮肉被粗糙剑柄反复摩擦撕裂的感觉。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动作。
十次、百次、千次……
铁剑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抬起都像在拖动一座山。手臂酸胀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呼吸如同破烂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肺叶火烧火燎。
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眼前只剩下晃动的剑影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血色。虎口处的刺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粘腻湿滑的触感——血,顺着手腕流下,染红了冰冷的剑柄,又沿着剑脊滴落在霜白的青石地面上,绽开一朵朵细小的、刺目的暗红梅花。
“不够…还不够!”林烬在心底嘶吼,牙齿咬破了下唇,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弥漫。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摇晃着,几乎要栽倒。
但他没有停!
一万次!
当心中默数到那个数字时,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沉重如山的铁剑狠狠刺向前方的虚空!剑尖发出一声微弱的、濒死般的颤鸣!
“噗通!”
力竭的林烬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双手撑着剑柄,才没有彻底趴下。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混着血水,滴落在青石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刀割,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剧烈颤抖、布满血污的双手,看着那柄同样被血染红的、黯淡的铁剑。虎口撕裂的伤口翻卷着,血肉模糊。
痛,钻心的痛,从手臂蔓延到全身。
但在这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之下,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热流,如同初生的火苗,倔强地在他枯竭的丹田深处悄然滋生,微弱地流转着,带来一丝几乎要被忽略的暖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练武场边缘那尊在月光下闪烁着乌沉冷光的巨大铜鼎,仿佛要将其烙印进灵魂深处。粘稠的血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剑脊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血仇未报…”他嘶哑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练武场上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却又冰冷坚硬如玄冰,“何…谈…疲…累!”
同一片冰冷的月光下。
杂役峰,柴房。
石勇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背上巨大的柴垛散落一地。他脸色惨白如纸,背上粗布包扎的地方早已被汗水、血水和木屑染得一片狼藉。
极度的疲惫和伤口的剧痛终于压垮了他,他趴在冰冷潮湿、满是木屑的地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寂静的柴房里回荡。
而丹房所在的暖玉谷,此刻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苏晚晴局促地站在丹炉旁,小手紧张地绞着灰布袍的衣角。她面前,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胖长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刚刚用最普通的凡火,小心翼翼操控下炼制出的一小炉色泽莹润、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清心散”。那丹药成色,远超一般外门弟子。
“不错,不错!水木相生,天生亲和草木灵气,控火虽生涩,但这份细致入微的感知力…”胖长老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越看越满意,“丫头,可愿随老夫学炼丹?”
苏晚晴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激动的红晕,如同朝霞映雪。她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愿…愿意!弟子愿意!”
旁边,那位之前赠她玉铃铛的内门师兄陈风,正含笑而立,袖中的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封面精美的《百花丹谱》,看向苏晚晴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幽光。
那枚小巧的玉铃铛,不知何时已悄然系在了她腰间的丝绦上,随着她的动作,在暖炉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温润而微妙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