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黄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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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月色漫过高速公路的瞬间,林霜看清了路牌上剥落的“青沙服务区“字样。龟裂的混凝土缝隙里钻出半米高的变异蒺藜,尖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无数指向苍穹的毒矛。

“有货架倒塌的声音。“老周攥紧扳手,金属尖端还沾着鬣狗的脑浆。他腰间铁皮盒随动作轻响,那截褪色口红在盒内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召唤。

阿杰突然拖着瘸腿冲向便利店废墟。少年畸形的脚掌踩碎玻璃残渣,爆裂声惊起夜栖的食腐鸟。“向日葵要喝水!“他抱着悉心照料的陶罐,罐体裂纹处渗出浑浊液体,那株嫩苗竟在午夜舒展叶片。

林霜的医用头灯扫过货架阴影时,十几具风干的尸体突然闯入光束。这些遇难者保持着抓取货品的姿势,购物篮里堆满2035年产的罐头,商标上的保质期标识早被霉菌覆盖。

“别碰食物!“老周厉喝止住几个青年。他扳手敲击货架,震落层层虫壳,“密封包装都鼓胀成球了,想被肉毒杆菌送走吗?“男人古铜色的脖颈暴起青筋,铁皮盒在呵斥中叮咚作响。

林霜在药品货架深处发现奇迹。蒙尘的急救箱里躺着五支密封完好的肾上腺素,玻璃安瓿在月光下流转冷光。她颤抖着指尖触碰时,身后突然响起王德发油腻的笑声。

“林医生好运气。“超市老板的秃顶泛着汗光,腰间水壶随笑声晃动。林霜瞥见他鼓胀的背包带扣——那正是第二章丢失止血钳后出现的牛皮扣。

男人逼近半步,手电筒光束扫过她苍白的脸:“听说肾上腺素能让人三天不睡?“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这世道,能醒着就是造化。“

货架突然剧烈晃动。阿杰从阴影里钻出,陶罐里的向日葵苗正疯狂摆动。“有东西在货架后面跑!“少年瘸腿绊到电缆,怀中的苗罐眼看就要摔碎。老周如黑豹般扑来,扳手擦着王德发耳畔飞过,金属与货架撞击出刺目火花。

“是沙鼠。“机械师提起尾巴倒吊着灰毛生物,那东西獠牙足有三厘米长,“变异种。“他利落拧断鼠颈,污血滴在急救箱上,恰好淹没了王德发悄悄缩回的手。

分配物资时,林霜发现两瓶矿泉水不翼而飞。老周用扳手撬开王德发的背包,滚出的不仅是矿泉水,还有第二章丢失的止血钳和五盒牛肉罐头。“规矩。“男人声音比夜风更冷,“偷藏物资者...“

“断指是吧?“王德发突然癫狂大笑,金丝眼镜滑落鼻梁,“来啊!“他伸出肥胖的右手,“剁了这根碰过二十个女人的手指!“

扳手悬在半空时,小梅的惨叫刺破夜空。孕妇捂着肚子蜷缩在货架角落,羊水混着血水在瓷砖地面漫延。林霜冲过去掀开她裙摆,发现胎儿臀位造成的凸起正在皮下剧烈蠕动。

“需要热水!干净布料!“她的喊声在废墟间回荡。老周默默拎起王德发的衣领,将人甩向生锈的燃气罐:“生火,或者当燃料。“

当篝火在服务区空地燃起时,林霜在火光下看清了小梅的状况。宫颈已开四指,但胎心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摸出肾上腺素安瓿,突然想起医学院的伦理课——这剂量足以让孕妇心脏爆裂,也能给胎儿搏一线生机。

“给我...“小梅突然抓住针管,指甲抠进林霜手腕,“让孩子活...“她眼底燃烧着第二章初见时的奇异光彩,仿佛腹中生命真能驱散末世的阴霾。

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老周的铁皮盒突然摔落在地。口红滚到血泊边,鲜红膏体在月光下妖冶异常。林霜看见男人弯腰拾取时,手指抚过相片上小娟永远定格的微笑。

“胎位转了!“阿杰的惊呼拉回她的神志。少年用畸形手掌按住孕妇膝盖,向日葵苗不知何时被他插在发间,嫩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枯萎。小梅在药物作用下爆发出非人力量,嘶吼声惊飞了方圆百米的夜枭。

当婴孩青紫的躯体滑出产道时,林霜用衬衫裹住他猛拍后背。死寂持续了三秒,直到嘹亮啼哭震落货架积尘。老周突然用扳手猛击铁架,金属轰鸣应和着新生儿的哭泣,在星空下奏出荒诞的生命乐章。

王德发就是在此时偷袭的。男人臃肿的身躯爆发出惊人速度,染血的猎枪直指林霜怀中的婴儿:“把肾上腺素交出来!“他眼球凸出如金鱼,“否则老子让这小崽子...“

扳手破空声截断了他的狂吠。老周掷出的金属工具精准击中枪管,猎枪走火的轰鸣震碎便利店最后的玻璃窗。阿杰如疯犬般扑上去撕咬,少年畸形的腿骨在扭打中发出脆响,却死死攥住王德发偷藏的牛肉罐头。

“你们根本走不到避难所!“王德发吐着血沫狞笑,“北边三百公里有暴徒团...“话音未落,老周的拳头已将他击昏。男人拾起扳手,发现金属表面多了道凹痕,恰好与铁皮盒的磨损处吻合。

后半夜,林霜在加油站的废弃油罐里蒸馏净水。小梅怀抱婴儿沉沉睡去,阿杰蜷缩在她们身旁,畸形的腿绑着止血带——方才搏斗中再度开裂的伤口正渗出黑血。少年却咧嘴笑着展示战利品:从王德发身上摸出的地图,背面用血画着古怪路线。

“他说暴徒团有改装车。“阿杰指尖划过标注红叉的区域,“但我们有希望虫。“他指向在血泊边爬行的金龟子,那甲虫正将口红碎屑推进蚁穴,背甲折射着破晓的微光。

老周沉默地打磨扳手。铁皮盒里的口红只剩半截,他用指尖蘸取残膏,在便利店玻璃上画了轮歪斜的太阳。晨光穿透血色涂鸦时,林霜看见男人对着小娟的相片低语:“再借我点运气。“

出发前,阿杰将向日葵残苗移栽到服务区洗手池。干涸的水龙头被老周砸出锈水,少年哼着走调的《送粮曲》,看嫩苗在污水里舒展根系。“等我们回来...“他对着空荡的高速公路大喊,“你会长到天上去!“

板车再次碾过柏油路时,林霜在医药箱底层发现张字条。王德发歪扭的字迹写着:“暴徒团有抗生素“,墨迹被血污晕染成不详的图案。她抬头看向北方地平线,只见滚滚沙尘正在天际线上聚拢,恍若第二章里那群鬣狗卷土重来。

老周突然将铁皮盒塞进她手中。“替我保管。“男人转身在前方开路,扳手尖端挑着只风干的变异蜥蜴,“等到哪天...“他没说完的话被风扯碎,唯有口红在铁盒里微微晃动,像团永不凝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