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门外的世界
暴雨如注，电竞馆外的雨水顺着玻璃门蜿蜒而下。沈星遥被父亲拽着胳膊，高马尾湿漉漉地贴在后颈，黑框眼镜上凝结着水雾。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沈明辉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歪斜，鬓角已经微白。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此刻像一头失控的狮子，眼神中混杂着失望与焦虑。
沈星遥瞥见电竞馆内，江野正站在战术板前，右手还缠着绷带。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心头一颤。那句未说完的话，随着玻璃门的关闭消散在雨幕中。
回到家中，沈星遥蜷缩在书桌前，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热搜榜上“星陨代打“的词条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镜片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裂痕。
书房里传来窸窣声，沈明辉正在撕碎她的联考试卷。他的动作很慢，每一张都要反复撕几次，仿佛在宣泄某种深埋的恨意。昏黄的台灯下，他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沈星遥悄悄摸出藏在词典夹层里的备用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是江野发来的定位——电竞联盟数据中心。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微微发抖地点开了坐标。
与此同时，战队基地内气氛凝重。江野坐在监控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视频文件。他的眉头紧锁，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鼠标。队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的要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
“都给我闭嘴！“江野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站起身时扯动了旧伤，踉跄了一下。队医立刻上前扶住他，轻声劝道：“队长，你该休息了。“
就在这时，江野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到沈星遥回复的消息：“我找到原始监控了。“短短几个字让他攥紧手机的手松了些许。窗外的雨声渐大，他望着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星遥蹑手蹑脚地走向父亲的书房，木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屏住呼吸，生怕惊动正在整理试卷的父亲。书桌上散落着碎纸片，那些都是她熬夜刷题的成果，如今却被无情地撕毁。
她注意到父亲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想必是在撕纸时不慎弄伤的。这个发现让她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记忆中，父亲从未如此失控过。
突然，书房的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沈星遥慌忙躲到窗帘后，心跳如擂鼓。透过缝隙，她看见父亲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档案袋。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人一般。
等到脚步声远去，沈星遥才敢从窗帘后探出身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将那些破碎的试卷映照得分外清晰。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拼凑着其中一张试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分数。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父亲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电竞，而是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他规划好的轨迹之外。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
凌晨三点，战队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江野撑着桌面站起来，脸色略显苍白。他今天的表现让队员们对他的身体状况更加担忧，但没人敢多说什么。
“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蹊跷。“副队长李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一个高三学生怎么可能达到这种水平？“
江野转过身，目光锐利得像刀子：“那你告诉我，还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完成一杀五的操作？“
李昊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低头摆弄手中的笔。其他队员也都沉默不语，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江野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知道队员们对他执意维护星陨这件事心存疑虑，但他更清楚，如果连他们都失去了信任，电竞圈就真的完了。
“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去找联盟负责人。“江野说完这句话，左手不自觉地按了按右肩。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有些事情必须现在就做。
沈星遥躲在电竞联盟数据中心的角落里，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查看监控录像。她的马尾已经干透，但额前的碎发依然凌乱地贴在皮肤上。屏幕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在试训时的操作画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迅速关掉手机屏幕，屏住呼吸躲在服务器机柜后。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匆匆走过，胸前的名牌显示他叫张明，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股精明劲儿。
等脚步声远去，沈星遥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她刚想继续查看录像，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对话声。
“这次一定要把那个视频搞到手，老板说了，不惜一切代价。“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到时候看那个所谓的星陨还有什么话说。“
沈星遥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竞争对手俱乐部的经理王凯。他大约三十岁出头，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总带着几分算计。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沈星遥在心里默念，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必须尽快拿到原始监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野在联盟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右手不时按揉着肩膀。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助理小刘担心地看着他：“队长，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野摇摇头，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上。那是他连夜整理的资料，详细记录了星陨近期的所有比赛数据。每一个操作细节，每一次精彩发挥，都被他精确地标注出来。
“你觉得我们这么做有意义吗？“小刘忍不住问道。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万一...“
“没有万一。“江野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我见过太多天赋被埋没的例子，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联盟负责人陈主任走了进来。他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江野，关于星陨的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江野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开口。他的目光落在陈主任手中的一份文件上，封面上赫然印着“紧急会议纪要“几个大字。
沈星遥回到家时已是清晨，父亲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袅袅热气早已散尽。
“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沈明辉的声音疲惫而沙哑，“我知道你一夜没回来。“
沈星遥愣住了，她没想到父亲会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话。她机械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早餐：煎蛋、吐司、牛奶，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爸...“她刚开口，就被父亲抬手制止。
“不用解释，“沈明辉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我昨晚查了很多资料，关于电竞，关于这个职业的未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也许是我太固执了。“
沈星遥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父亲的脸。那张总是严肃的面孔此刻显得格外苍老，皱纹深刻得像是刻刀划过一般。她突然意识到，父亲或许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的坚持。
“但是...“沈明辉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洒在餐桌上。沈星遥握紧了手中的叉子，指节微微发白。她知道，这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就在父女俩僵持之际，沈星遥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试训视频已落入对手手中，他们计划在今晚八点的发布会上公布。——JY“
这条简短的消息让沈星遥浑身一震。她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翻阅报纸，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但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野此时正站在联盟总部的天台上，清晨的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他接到沈星遥的回复：“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简单的几个字让他不禁苦笑，这个倔强的女孩总是这样，明明处境危险却还要独自承担。
“你在担心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林小满，她穿着宽松的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但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忧虑。
“不只是担心，“江野转身靠在栏杆上，“我感觉整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那些人不会轻易罢休的。“
林小满走近了些，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保护。“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留下江野独自对着初升的太阳出神。
沈星遥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定位信息，那是江野给她的最后一个提示。她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