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蒸汽织机旁的致命邂逅
江野蹲在蒸汽织机旁,握着扳手忙碌着,手指关节磨破了皮,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尖滴下来,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这台老机器是从纺织厂仓库拖出来的,铁锈斑斑的齿轮咬合得死紧,他花了整整两天才把传动轴重新校准。
那晚孙二豹带着人闯进厂房时,是陆星河用一根铁棍逼退了他们。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满地零件和散落的工具,江野记得自己当时靠在织机边喘气,而陆星河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后来陆星河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继续修这台老旧的机器。
周穗禾留下的银顶针就搁在旁边的工作台上,反射着昏黄的灯光。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那天晚上码头边的一幕像根刺扎在他胸口,那封信、那个算盘、还有她低头拨动珠子时的眼神——冷静、坚定,却又藏着什么。
“今晚码头。”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暗号?
外面传来脚步声,混着铁器敲击地面的声音。江野猛地站起身,把手里的扳手攥紧了些。
门被踹开的瞬间,孙二豹带着三个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铁棍和木棒,脸上带着笑,是那种恶狼盯上猎物前的笑。
“江老板,生意做得不错啊。”孙二豹晃着手里的铁棍,“连我们家的事也敢插一脚。”
江野没有退后,反而往前迈了一步:“你们要什么?”
“还能要什么?”孙二豹冷笑,“你们爸的秘方,你偷了不还,还想在这儿安安稳稳修你的破机器?”
“不是偷,是抢回来。”江野语气平静,“你们拿它换港货,这事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少废话!”旁边一个地痞挥起木棒就朝他脑袋砸来。
江野侧身躲过,顺势一脚踢在他膝盖上,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另两个人扑上来,他反手用扳手挡下一根铁棍,金属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二豹怒吼。
江野一边招架一边往后退,直到背靠到蒸汽织机。他右手摸到了启动杆,手指一扣——机器轰然作响,老旧的锅炉发出嘶哑的喘息。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放蒸汽!”他大喊。
可没人听他的。孙二豹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铁棍高高举起。
江野咬牙,猛地拉开主阀。
一股滚烫的白雾从织机两侧喷出,像是从地狱里窜出来的鬼火。孙二豹等人猝不及防,被蒸汽熏得连连后退,捂着眼睛直咳嗽。
“操!疯子!”有人骂了一句,转身往外跑。
孙二豹抹了把脸,瞪着江野:“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他说完,带着人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厂房。
江野松了口气,扶着织机喘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破了几处,胳膊上有几道擦伤,但都不是大事。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头绳,那是周穗禾绑头发用的,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碎屑沾在他的衣襟上。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茶馆找她,门口又响起脚步声。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刚才那些人的慌乱截然不同。
就在他准备应对新一轮冲突时,门外却出现了周穗禾的身影。她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地关注着动静。
门缓缓推开,进来的却是陆星河。
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手里抱着个帆布包,神情疲惫但眼神锐利。
“你们没事吧?”他问。
“你怎么来了?”周穗禾上前一步。
“我听到动静,担心你们。”陆星河环顾四周,“看来我是来晚了。”
“还好。”江野松开铁管,“不过他们还会再来。”
“我已经报警了。”陆星河说,“但你知道现在这种事,警察不一定能马上处理。”
周穗禾叹了口气:“那就只能防着点了。”
陆星河放下帆布包,走到织机旁,伸手摸了摸那些齿轮:“你们准备用这个做新生产线?”
“没错。”江野点头,“我改装了蒸汽驱动系统,效率能提高不少。”
“不错。”陆星河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我没帮错地方。”
三人一时无话,只有织机偶尔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对了,”陆星河突然想起什么,“我今天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一份关于早期纺织业改革的资料,里面提到清平镇曾经是试点之一。”
“真的?”周穗禾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陆星河翻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这里有一段记录:‘1958年,清平镇纺织厂尝试引入蒸汽动力,但由于政策变动未能继续推进。’”
“也就是说……”周穗禾看向江野,“我们现在做的事,其实是延续了当年的尝试?”
江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许这就是命。”
周穗禾笑了:“那我们就把它做完。”
陆星河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
“你们继续忙吧,我去看看仓库有没有多余的零件。”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内只剩下周穗禾和江野。
“你觉得他会一直帮我们吗?”她问。
“我不知道。”江野低声说,“但至少现在,他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周穗禾点点头,重新坐回工作台前,开始整理那些散落的零件。江野则继续调试织机,齿轮慢慢转动起来,发出沉稳的节奏。
厂房外,夜色渐深,风穿过破旧的窗缝,带来远处码头的汽笛声。
而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透过缝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只手,悄悄按下了相机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