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脉奔逃
蓝鸟基地坚固的合金墙壁在密集的轰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砸在陈默和莫小雨的心口。刺耳的警报声、能量武器对轰的尖啸、金属撕裂的哀鸣，以及那些越来越近、非人的低沉嘶吼，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焦糊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装备室如同被飓风扫过。陈默以惊人的速度适应着刚刚摆脱枷锁的左臂，虽然动作因肌肉酸痛和神经末梢的刺痛而略显滞涩，但那份久违的掌控感让他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他抓起一件带有基础防护功能的深蓝色战术背心套上，迅速插满弹匣，将一把大口径手枪插进腰间的快拔枪套，另一把折叠托的微型冲锋枪甩到背后。他拿起一个战术背包，将隼指示的几块高能压缩口粮、医疗包、信号屏蔽器模块和几个圆盘状的电磁脉冲手雷塞了进去。
莫小雨则专注于电子设备。她将父亲的加密硬盘牢牢固定在一个特制的防震防扫描盒内，放入背包。手腕上，八音盒装置经过短暂的充能，重新亮起微弱的蓝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闪烁着。她快速连接上一个“蓝鸟”提供的便携式神经信号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最后，她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小型探照灯般的装置——神经谐振干扰器的便携版原型，将其固定在背包侧面。
“通道在这边！”隼的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穿透力惊人。她带着两名伤痕累累的“蓝鸟”战士撞开装备室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暗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仅容两人并行的紧急通道，通道壁是粗糙的混凝土，顶部间隔亮着昏暗的应急灯，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湿冷的铁锈味。
“通道通往老城区废弃的‘星环’地铁线维修隧道！沿着隧道向东三公里，有一个废弃的通风井能回到地面！”隼语速飞快，同时将一枚加密数据芯片塞给莫小雨，“这是基地核心数据库的‘火种’备份，还有…范博士最后意识挣扎时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碎片：‘茧’、‘深井’、‘自愿者’、‘共鸣频率’！活下去！找到答案！”
“那你呢？！”莫小雨急问。
隼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决绝：“总得有人断后，让‘母巢’的狗崽子们知道，蓝鸟的巢穴不是那么好闯的！”她猛地推了陈默和莫小雨一把，“快走！别回头！”
通道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锁死！几乎在同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和更加狂暴的嘶吼声被隔绝在门外，只剩下通道内两人粗重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那扇门，隔绝了生与死，也隔绝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通道并非坦途。爆炸的冲击波显然也波及了这里，前方多处出现塌方，裸露的钢筋和碎裂的混凝土块阻塞了道路。陈默一言不发，用他那刚刚获得新生的左手配合完好的右手，奋力搬开障碍，为莫小雨开辟道路。每一次发力，左臂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但他毫不在意。莫小雨则利用手中的分析仪，不断扫描前方，寻找最安全的路径，同时警惕地关注着八音盒装置和神经信号分析仪的读数。
“母巢的扫描脉冲…强度在减弱…但范围扩大了…”莫小雨的声音带着喘息，“它在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们屏蔽器的功率在衰减，快撑不住了！”
“还有多远？”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汗水混合着灰尘从额角滑落。
“一点五公里…前面就是主维修隧道！”莫小雨看着终端上的定位。
两人终于冲出狭窄的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却又陷入更深的压抑。废弃的“星环”地铁维修隧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在昏黄摇曳的应急灯光下向无尽的黑暗延伸。铁轨早已锈蚀，枕木腐朽，两侧是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检修平台。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腥气。远处，深邃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低语。
“走！”陈默拉起莫小雨，沿着检修平台边缘快速前进，尽量避开容易发出声响的铁轨区域。寂静是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然而，寂静很快被打破。
“嘶…咔…哒…”
一种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用金属关节敲击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紧接着，几点猩红的光点在隧道前方的绝对黑暗中亮起，如同地狱恶兽睁开了眼睛！
“来了！”陈默猛地将莫小雨推到一根粗大的混凝土支柱后面，自己则半跪在地，微型冲锋枪瞬间抵肩，枪口对准了红光亮起的方向！
猩红的光点迅速逼近，显露出它们狰狞的轮廓——是港口仓库那种生物机械体的升级版本！体型更加粗壮，覆盖着暗哑的复合装甲，关节处是粗大的液压传动杆。它们的头部不再是单纯的传感器阵列，而是覆盖着扭曲的生物组织，形成一张张没有嘴唇、只有裸露金属利齿和猩红电子眼的恐怖“面孔”！它们行走的姿态僵硬而迅捷，金属脚掌踩在碎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开火！”陈默低吼，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灼热的子弹撕裂黑暗，打在为首怪物的装甲上溅起密集的火星！子弹未能穿透厚重的装甲，却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怪物发出刺耳的电子嘶鸣，猩红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陈默的位置，肩部装甲板滑开，露出两管黑洞洞的枪口！
“小心！”莫小雨惊呼。
陈默在对方开火的瞬间猛地扑向侧面翻滚！两道炽热的能量束擦着他的身体射入后方的混凝土墙壁，熔出两个深坑！
更多的怪物从黑暗中涌出！它们不仅装备了能量武器，手臂更是改造成了巨大的旋转链锯或沉重的液压锤！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的轰鸣瞬间充斥了整个隧道！
陈默利用废弃的车厢、支柱和堆积的维修设备作为掩体，在狭窄的空间里闪转腾挪，手中的冲锋枪和手枪交替开火，精准地射击着怪物装甲的薄弱关节和猩红的电子眼。每一次点射都伴随着一只怪物电子眼的爆裂或关节的卡顿！但怪物的数量太多了！能量束和实体弹丸如同暴雨般倾泻，将他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
“小雨！干扰器！”陈默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大吼。
莫小雨躲在支柱后，手指在神经谐振干扰器原型上飞快操作。她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父亲数据中的频率图谱，感受着八音盒装置传来的微弱指引，将全部心神注入干扰器中。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淡蓝色波纹以干扰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波纹扫过之处，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怪物动作骤然一僵！它们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身体内部的机械传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能量武器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虽然未能完全瘫痪，但它们的攻击节奏被打乱了！
“干得好！”陈默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猛地探身，几发精准的点射将一只被干扰得原地打转的怪物头部传感器彻底摧毁！
但干扰器的功率显然不足以覆盖所有怪物，后方的怪物依旧悍不畏死地扑来！一只手持巨大液压锤的怪物突破了火力网，沉重的铁锤带着毁灭的风声狠狠砸向陈默藏身的废弃车厢！
“轰隆！”
整节车厢被砸得严重变形！陈默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躲开，但飞溅的金属碎片还是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臂！另一只怪物则挥舞着旋转链锯，嘶吼着冲向孤立无援的莫小雨！
莫小雨脸色煞白，她试图再次启动干扰器，但装置发出过载的嗡鸣，蓝光急剧闪烁后迅速黯淡下去！能量耗尽了！
眼看链锯就要将莫小雨拦腰斩断！
就在这生死一瞬！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某种撕裂感的嘶吼，突然从隧道深处传来！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达灵魂深处的混乱频率！
扑向莫小雨的链锯怪物动作猛地一滞！不仅仅是它，隧道内所有的怪物，甚至包括陈默和莫小雨，都感觉大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剧痛！眩晕！无数混乱破碎、充满疯狂呓语的画面碎片强行涌入意识！
莫小雨抱着头跪倒在地，手腕上的八音盒装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伤她皮肤的炽烈蓝光！这蓝光不再稳定，而是剧烈地脉动、闪烁，仿佛在痛苦地尖叫！她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由无数尖叫、哭泣、疯狂低语和无序数据流组成的、旋转的黑暗漩涡！
“茧…自愿者…深井…钥匙…”范博士临死前那些破碎的词语，如同诅咒的碎片，在漩涡中疯狂碰撞、重组。漩涡深处，一个冰冷、宏大、非人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恒星般散发着无情的光辉——那是“母巢”！但在这意志的压迫下，漩涡的某个角落，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识之光在苦苦挣扎、抵抗！那意识之光传递出的信息碎片，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是父亲？不，更像是…她自己？！无数被遗忘的、深埋于潜意识底层的记忆碎片被这股混乱的共振强行搅动、翻涌上来！
幼年时，父亲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触感…
姐姐莫小岚温暖的手掌拂过额头的温度…
一次严重的高烧，意识模糊中听到父亲焦灼的声音：“小雨的脑波频率…怎么会和‘茧’的初号样本产生共鸣？！”
一份签署着“莫云峰”名字的自愿者协议，在记忆的尘埃中一闪而过…
一个深埋于地下、布满培养舱和神经接驳线的巨大空间——“深井”的模糊影像…
还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低语：“…完美的容器…最后的‘钥匙’…自愿者…莫小雨…”
“不——！！！”莫小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是源于外界的攻击，而是源于灵魂深处认知被彻底颠覆的剧痛！自愿者？容器？钥匙？那些被遗忘的、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瞬间割裂了她对自己过往的所有认知！
她明白了！范博士说的“自愿者”是谁！“茧”是什么！为什么她的“锚点”特质如此特殊！为什么父亲会留下那个八音盒装置！一切的一切，源头都指向她自己！她不是受害者，她…她本身就是“蜂巢”计划的核心产物之一！一个被父亲亲手送入、又被他用尽最后力量试图保护的…“茧”！
这认知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几乎将她撕裂！手腕上的八音盒装置蓝光疯狂闪烁，频率变得极度紊乱，与隧道深处那痛苦嘶吼传来的混乱精神脉冲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轰——！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以莫小雨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一次，不再是定向的干扰，而是失控的、无差别的精神能量宣泄！淡蓝色的冲击波如同实质般横扫隧道！
扑到近前的链锯怪物首当其冲！它猩红的电子眼瞬间爆裂，内部精密的电子元件在狂暴的精神能量冲击下过载、短路，冒出滚滚黑烟，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轰然倒地！其他怪物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动作瞬间僵直，电子眼疯狂闪烁，发出混乱的电子噪音！
就连隧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痛苦嘶吼，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失控的精神风暴冲击而骤然中断！
整个隧道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怪物机体短路发出的噼啪声和莫小雨痛苦而压抑的啜泣声。
陈默从掩体后艰难地爬起，他离得稍远，也被那精神风暴的余波扫中，头痛欲裂，耳中嗡鸣不止。他踉跄着冲到莫小雨身边，看到她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绝望。手腕上的八音盒装置蓝光微弱地闪烁着，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小雨！”陈默紧紧抱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灵魂的剧烈震颤。他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但那绝望的眼神让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那中断的嘶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夹杂着一种狂暴的、被激怒的疯狂！同时，更多猩红的光点在更深的黑暗中亮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再次逼近！新的追兵，被刚才失控的精神风暴彻底激怒了！
陈默看了一眼怀中几乎崩溃的莫小雨，又看了一眼身后被堵死的来路和前方汹涌而来的猩红光芒。他猛地将莫小雨背在背上，用一根应急绷带迅速固定好。
“抱紧我！”陈默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他不再看那些逼近的怪物，目光死死锁定隧道前方无尽的黑暗。他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咬在口中，右手紧握着手枪，左手虽然酸痛无力，却死死托住背上的莫小雨。
没有退路，只有向前！他如同一头负伤的孤狼，背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却刚刚被命运撕碎的人，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隧道深处那更加浓稠的黑暗。身后，是猩红电子眼组成的死亡浪潮；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和那个发出痛苦嘶吼的存在。星港市的地脉深处，一场关于救赎与毁灭、真相与疯狂的终极奔逃，拉开了最惨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