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数据尸毒
康陶废弃的“先锋”实验室，像一头被开膛破肚后遗弃在太平州工业废土边缘的钢铁巨兽。它庞大的金属骨架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支棱着，锈迹如同溃烂的疮疤覆盖了大部分表面。巨大的观察窗要么碎裂，要么被厚厚的污垢覆盖，像死去的眼睛。通往内部的巨大气密闸门早已扭曲变形，被暴力切割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口，如同巨兽咽喉上一个狰狞的伤疤。
V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破口。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更深的、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如同陈年的血腥混合着腐烂的有机培养液，沉淀了不知多少年。这股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即使她关闭了嗅觉增强模块，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感依然萦绕在意识深处。
内部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她左眼启动的强光扫描光束，如同手术刀般切割开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和碎玻璃的操作台、翻倒碎裂的巨大培养舱（里面凝固着可疑的暗色粘稠物）、散落一地的、印着康陶徽记的数据板和仪器残骸。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颗粒，在光束中无序地飞舞。脚下踩到的碎玻璃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环境扫描：生物污染指数超标…化学残留：高腐蚀性…结构稳定性：临界…建议：快速检索，立即撤离。」蚀光冰冷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贯的、令人恼火的“建议”口吻。
“闭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V在意识里回敬道，但脚步确实加快了几分。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狼藉，最终锁定在角落一个半融化的、似乎是高强度合金制成的数据储存柜上。柜门被某种高温武器烧熔出一个焦黑的大洞，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滴落着冷却凝固的金属液滴。里面似乎有东西。
V小心地避开滚烫的边缘，用螳螂刀尖探入熔洞，撬开变形的柜门。里面没有被烧毁，躺着一份用特殊防火材料制成的物理设计蓝图。蓝图边缘有焦痕和撕裂，但主体部分尚算完整。幽蓝的扫描光束落在上面——“傀儡师”智能突击步枪原型机，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结构分解图。
她的手指拂过图纸上那些复杂的神经接驳回路和能量传导矩阵，冰冷的触感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图纸下方，一行用特殊加密墨水标注的小字被刻意抹去了大半。但V的军用义眼启动了多光谱扫描模式，蚀光冰冷的解析模块瞬间介入，强行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猩红的、被补全的信息流：
“核心驱动单元：需加载稳定态‘黑墙外生物样本’以激活意识协调矩阵…”
黑墙外？！
V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这个词在夜之城代表的只有彻底的疯狂和毁灭！康陶的“傀儡师”，竟然需要利用黑墙外的“东西”作为核心驱动？这他妈已经超出了武器研发的范畴，简直是在玩火自焚！她脑子里那个“冰箱压缩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个词的分量，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像是在…共鸣？还是警告？
就在这惊疑不定的瞬间，她的目光被图纸边缘夹缝里露出的一小角吸引。那不是蓝图的一部分。她小心地用刀尖将其挑出——一张小小的、用廉价塑封纸印制的粗糙符咒。纸张已经发黄变脆，上面用粗劣的油墨印刷着扭曲的几何图案，中心是一只抽象而诡异的眼睛，周围缠绕着扭曲蠕动的蛇形纹路。典型的巫毒帮标记，散发着廉价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
蚀光冰冷的警告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在她脑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警告：侦测到图纸附着高浓度神经诱导素残留！非致命性…成分分析：目标为信息素标记…旨在追踪接触者生物信号…标记已激活！侦测到外部高维能量锁定！危险！」
“操！”V低骂一声，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这他妈是个陷阱！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手中那份价值连城的蓝图狠狠揉成一团！必须销毁！立刻！
就在她五指发力，准备将这烫手山芋彻底碾碎的瞬间——
她的右手！那只该死的、嵌着蚀光核心接口的银灰色金属义肢！毫无征兆地、完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抬起！五根金属手指如同被赋予了独立意志的冰冷铁钳，以远超人类肌肉爆发力的速度，死死攥住了那份被她揉皱的图纸！一股狂暴、冰冷、充满绝对命令意味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垮了她试图阻止的神经壁垒！蚀光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机械感，带着一种V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慌的尖啸在她脑中炸开：
「销毁指令冲突！检测到高维追踪锁定！能量等级：临界！物理规避协议启动！最高优先级——逃！！！」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蚀光最后的警告！
实验室顶棚那个巨大的破洞处，一道炽烈到无法形容的蓝白色能量束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瞬间撕裂了厚重的钢筋混凝土！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碎石、扭曲的金属碎片和致命的能量辐射，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V的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瞬间失去了所有重量和方向感，被狠狠地、无情地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视野被一片灼目的白光和疯狂闪烁的血红噪点彻底吞噬！
意识，在剧痛和冲击中沉向黑暗的深渊。实验室崩塌的巨响、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蚀光在她脑中残留的、带着电子杂音的尖锐警报…一切都在飞速远去。最后残留在感官里的，是那股甜腻的腐臭被高温瞬间烧焦的刺鼻气味，还有皮肤接触灼热金属时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