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惊鸿
冰冷的刀柄紧贴着掌心，粗糙的金属纹路硌着皮肉，却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片新生血肉的钝痛，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苏晚将自己彻底融入假山石嶙峋的阴影深处，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屏息凝神。
柴房方向传来的凄厉惨叫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断。紧接着，死寂被彻底打破！
“有情况！”
“柴房那边！快！”
“示警！有人闯府？！”
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骤然擂响的战鼓，从四面八方迅速汇集，朝着柴房方向汹涌而去。火把的光芒刺破浓稠的夜色，在远处回廊、甬道间疯狂晃动，将幢幢人影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和地面上，如同群魔乱舞。兵刃出鞘的铿锵声、粗暴的呼喝声、被惊动的犬吠声……瞬间撕裂了镇国公府后院的宁静，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肃杀而混乱的气息。
苏晚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比她预想的更快！那矮壮侍卫的逃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惊动了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府邸。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即将被彻底封锁的区域。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假山之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小径，通往几处不同的庭院。其中一条，蜿蜒着没入一片浓密的竹林，那是记忆中通往府邸外围下人聚居区的路径，相对偏僻，守卫也松散些。另一条，则铺着更规整的青石板，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精巧的临水楼阁轮廓，在稀疏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雅致清幽。
玉瑶阁！
苏玉瑶的居所！
胸腔里那颗被混沌灵根强行续命的心脏，在看清那座楼阁的瞬间，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焚尽理智的恨意！那条被强行剥离、此刻正在仇人体内灼灼燃烧的天品火灵根，仿佛隔着重重院落，发出了无声的、充满嘲弄的召唤！
去！杀了她！夺回来！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疯狂嘶吼。
然而，苏晚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痛楚和腥甜的味道瞬间冲散了那股几乎要吞噬她的暴戾冲动。冰冷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现在去，就是送死！
苏玉瑶本身修为不高，但此刻她刚融合天品灵根，正是府中守卫最森严、关注度最高的时刻！玉瑶阁周围，必然有重兵把守，甚至可能藏着王氏花大价钱请来的供奉修士！她苏晚，一个重伤初愈、仅仅依靠混沌灵根初步淬体、体内那缕混沌灵力微弱得可怜的新手，拿什么去硬闯？凭手中这把凡铁长刀和一腔孤勇吗？
那是愚蠢！是自取灭亡！
复仇需要力量，更需要时机！
她必须活下去，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碾碎一切阻碍！
强行压下翻腾的血气和刻骨的恨意，苏晚的目光决然地投向那条通往竹林的小径。活下去！这是当前唯一的目标！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痛，苏晚的身影如同最灵巧的狸猫，贴着假山基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她没有选择直接暴露在开阔的小径上，而是利用沿途稀疏的花木、廊柱的阴影作为掩护，每一次移动都迅捷、精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混沌灵根赋予她的，不仅仅是吸纳灵气的能力，更有一种对周围环境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她能“听”到远处侍卫们混乱的呼喝方向，能“嗅”到空气中火把燃烧的焦味和尘土的气息，甚至能隐隐感知到那些在府邸暗处流动的、更隐晦强大的气息——那是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避开！必须全部避开！
她的身形在靠近竹林边缘时猛地加速，眼看就要没入那片能提供绝佳遮蔽的黑暗。
就在此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形容锋锐气息的灵力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扫过这片区域！这波动极其隐蔽，若非混沌灵根那超凡的感知力，苏晚根本无法察觉！
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没有丝毫犹豫！苏晚前冲的身形硬生生顿住，左脚为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急旋！就在她旋身的刹那——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风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她刚才前冲位置的后心，狠狠钉入了她前方一株碗口粗的翠竹！
咔嚓！翠竹应声而断，上半截轰然倒下！
冷汗，瞬间浸透了苏晚的后背！心脏狂跳如擂鼓！
好险！若非混沌灵根的预警和前世千锤百炼的危机本能，刚才那一下，足以将她拦腰斩断！
“咦？”竹林深处，传来一声略带讶异的轻咦。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身形瘦削如竹竿的中年男子，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青色飞梭，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在苏晚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好敏锐的反应……区区一个凡人丫头？”他上下打量着苏晚狼狈染血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柴房那边的动静，果然是你弄出来的？倒是小瞧了你。”
炼气期修士！而且是以速度和控制风刃见长的风灵根修士！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种供奉，绝不是她能正面抗衡的！对方的速度和攻击方式，完全克制她现在的状态！
逃！必须立刻改变方向！
苏晚脑中念头电转，目光瞬间锁定了玉瑶阁方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水域——莲心池！那是唯一可能摆脱这个风系修士追杀的地方！
“想跑？”风系修士显然捕捉到了苏晚眼神的细微变化，冷笑一声，手中青色飞梭灵光一闪，瞬间消失！
苏晚在他抬手的同时，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莲心池的方向亡命狂奔！将体内那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混沌灵力疯狂灌注于双腿！
砰！砰！砰！
身后，她刚才落脚的地方，坚硬的青石板接连炸开三个深坑！碎石飞溅！那青色飞梭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死亡的尖啸紧追不舍！
快！再快一点！
苏晚甚至能感觉到后背肌肤被飞梭带起的锐风刺得生疼！池水反射的粼粼波光就在眼前！
就在飞梭即将及体的前一刻，苏晚猛地一个鱼跃，身体在空中蜷缩成一团，如同投入母亲怀抱的婴儿，狠狠地砸向那片深沉的、倒映着月色的池水！
噗通！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将她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胸口的伤处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腥甜涌上喉咙。
“哼，自寻死路！”岸上，风系修士冷哼一声，手诀一变。那没入水中的青色飞梭灵光暴涨，如同一条嗜血的毒蛇，破开水流，速度虽稍减，却依旧带着致命的杀机，直刺水下的苏晚！
水下的阻力给了苏晚一丝喘息之机。她强忍着窒息感和胸口的剧痛，凭着前世水性训练的记忆，猛地扭转身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梭的致命一击！锋锐的灵光擦着她的腰侧掠过，带起一串细密的气泡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飞梭在水下划过一道弧线，调转方向，再次袭来！水流的轨迹清晰地暴露了它的路径。
就是现在！
苏晚眼中厉芒一闪，非但不退，反而借着水流的推力，不退反进！手中紧握的那柄精钢长刀，被她灌注了全身最后的气力以及那一缕宝贵的混沌灵力！刀身在水中划过一道凝滞的轨迹，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并非劈砍，而是精准无比地朝着飞梭侧面灵光流转最为耀眼、也是灵力节点最不稳定的位置——狠狠刺去！
叮——！！！
一声沉闷而尖锐的金铁交鸣声在水中炸响！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长刀的凡铁之躯如何能与修士的法器抗衡？刀尖在与飞梭接触的瞬间便寸寸碎裂！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刀柄传来，震得苏晚虎口崩裂，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然而，她赌对了！
那缕霸道精纯的混沌灵力，却如同最致命的毒液，在刀身碎裂的同时，顺着接触点，蛮横地侵入了飞梭内部那精巧却脆弱的灵力回路！
嗡——！
青色飞梭猛地一颤！表面流转的灵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疯狂地明灭闪烁起来，发出痛苦的嗡鸣！原本流畅迅疾的轨迹瞬间变得滞涩、扭曲，如同喝醉了酒般在水中胡乱翻滚了几下，灵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控制，缓缓沉向池底！
成了！
苏晚心中稍定，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肺部的灼烧感，双脚猛地蹬水，身体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朝着莲心池中心那片最茂盛的枯荷败叶区域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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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瑶阁顶层，临水的露台。
夜风拂过轻纱幔帐，带来莲心池微凉的湿气。苏玉瑶盘膝坐在一方温润的暖玉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白丝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此刻，她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却异常灼热的赤红色光晕，光晕流转间，隐隐散发出强大的火属性灵力波动。
那张精心修饰过的美丽脸庞上，却布满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蹙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她心口位置，一团纯净炽烈的赤红光团正缓缓旋转、沉浮，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向外辐射出精纯的火灵之力，正是那条被强行挖来的天品火灵根！
然而，这光团与她自身的联系，却并非水乳交融，反而带着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仿佛一个不情愿的囚徒，在拼命挣扎反抗！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如同在经脉中强行推动烧红的烙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皮肤下隐隐有赤红的脉络浮现，如同即将喷发的岩浆。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她齿缝间溢出。
“凝神静气！”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玄黑锦袍的男子。他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站在露台边缘，目光淡漠地投向远处莲心池的方向，仿佛对苏玉瑶的痛苦视若无睹。他面容极其英俊，却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雕琢而成，眉宇间凝结着俯瞰众生的漠然。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外泄，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令人窒息的无形威压弥漫开来，仿佛他所在之处，空间都为之凝滞。
玄渊仙尊！
“这天品火灵根虽好，终究是外物。强行融合，排斥反噬是必然的苦楚。”玄渊仙尊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熬过去，它便是你的登云梯。熬不过去……便是焚身之火。”
苏玉瑶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褪尽，眼中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随即又被更强烈的贪婪和狠厉取代。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丝，强行催动功法，忍受着那焚经断脉般的痛苦，试图去压制、去征服那团桀骜不驯的赤红光芒。
“是…仙尊…弟子…明白……”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玄渊仙尊的目光依旧落在莲心池方向，仿佛穿透了夜色和层层叠叠的荷叶，看到了水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当看到苏晚以凡铁长刀硬撼法器飞梭，并成功将其灵力节点破坏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中，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澜。
混沌之力？
虽然极其微弱，且混杂在爆裂的灵力乱流中，但那股苍茫古老、包容万象又凌驾万物的独特气息……绝不会有错！
一个被挖了灵根、本该必死的凡俗庶女，不仅活了下来，体内竟还滋生出了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混沌本源气息？
有趣。
不，是意外之喜！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瞬，那弧度冰冷得毫无温度，如同发现了某种极具研究价值的稀有材料。
“倒是个……意外之喜。”他低不可闻地自语了一句，目光变得幽深莫测。
就在这时，莲心池方向传来一阵喧嚣。火把的光芒在池边晃动，人影幢幢。
“搜！仔细搜！她肯定在水里！”
“放灵獒下去！那贱婢受了伤，跑不远！”
“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护卫统领的咆哮声在夜风中隐隐传来。
苏玉瑶被这嘈杂惊扰，体内灵力一阵剧烈翻腾，噗地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素白衣襟，周身赤红光晕剧烈波动，险些溃散！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被打断修炼的暴怒和怨毒。
“怎么回事？！”她厉声喝问，声音尖锐刺耳。
玄渊仙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对苏玉瑶的失态和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感到一丝不悦。他并未回头，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墨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自他指尖射出，瞬间没入苏玉瑶腰间悬挂着的一枚羊脂白玉佩中。玉佩表面光华一闪，一道无形的隔音屏障瞬间笼罩了整个玉瑶阁露台，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蝼蚁喧哗，不必理会。”玄渊仙尊淡漠的声音直接在苏玉瑶识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凝神，继续！若再分心，本尊便抽了你这身修为，换个人来磨。”
那“磨”字，冰冷彻骨，不带丝毫情感，仿佛苏玉瑶在他眼中，真的只是一块用来磨砺工具的石头。
苏玉瑶浑身剧颤，脸色惨白如纸，眼中的怨毒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不敢再有丝毫怨言，甚至不敢擦去嘴角的血迹，慌忙重新闭上双眼，强行收敛心神，再次投入到那痛苦无比的融合之中。
玄渊仙尊的目光，则穿透隔音屏障，再次落向莲心池那混乱的搜捕现场。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精准地捕捉着水下那片枯荷深处，那道极力收敛气息、如同融入水波般的微弱生命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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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池水包裹着全身，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胸口和手臂的剧痛。苏晚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静静地悬浮在莲心池中心最深处，藏匿在盘根错节的枯败荷梗和巨大莲叶的阴影之下。水面漂浮的浮萍和腐败的叶片，为她提供了最后一层天然的伪装。
她闭着气，混沌灵根在丹田内以一种奇异的频率缓缓旋转，贪婪而高效地汲取着水中蕴含的癸水灵气，转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滋养着近乎枯竭的身体。同时，也将自身所有的生命气息压缩到最低点，如同冬眠的蛇。
水面之上，混乱的光影和嘈杂的人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头儿！灵獒不肯下水！只在岸边狂吠！”
“废物！用网！用长杆捅！”
“那边！荷叶在动！”
“放箭！给我朝着有动静的地方射！”
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破水而入，带着沉闷的声响，在她周围不远处激起一串串浑浊的水泡。冰冷的箭头擦着遮蔽她的荷叶边缘掠过，最近的一支甚至穿透了一片枯叶，距离她的肩膀不足半尺！
苏晚的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有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提醒她保持绝对的冷静。
岸上，护卫统领脸色铁青，看着手下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池边乱窜，看着灵獒焦躁不安地对着池水狂吠却不肯下去，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一群饭桶！连个重伤的丫头片子都抓不住！”他咆哮着，一脚踹翻了一个动作稍慢的护卫，“给我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水性好的护卫被逼无奈，咬着牙，噗通噗通跳下水。冰冷的池水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举着火折子（一种能在水下短时间燃烧的特制照明物），开始在浑浊的水中艰难摸索。
火折子昏黄摇曳的光线，穿透浑浊的水体，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片片区域。光影晃动，越来越近！
苏晚的心跳，在绝对的压抑下，反而变得异常缓慢而沉重。她甚至能看清一个护卫拨开挡路的荷梗，那张被水波扭曲、带着紧张和凶狠的脸，正朝着她藏身的这片区域扫视过来！他手中的火折子，距离遮蔽她的那片巨大莲叶，只有不到一丈！
完了！
被发现只是瞬间！
苏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丹田内那缕混沌灵力被疯狂催动，涌向四肢百骸！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应别着那把长刀，如今只剩下一截冰冷的断柄！
拼了！哪怕只能撕下对方一块肉！
就在她即将暴起发难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同星海、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恐怖神念，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覆盖了整个莲心池区域！
岸上暴躁的统领、水中紧张搜索的护卫、狂吠的灵獒……所有生灵，动作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们！
尤其是那个即将发现苏晚的护卫，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茫然和一种被洪荒巨兽盯上的、源自本能的颤栗！他手中的火折子猛地一抖，光线乱晃，下意识地就偏离了苏晚藏身的方向，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强行扭转了他的视线！
“呃？”护卫统领猛地打了个寒噤，惊疑不定地看向玉瑶阁的方向，脸上凶戾尽去，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不安。
水下的苏晚，感受最为清晰！那股神念扫过她藏身之处时，她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绝对零度的宇宙真空中！混沌灵根应激般地疯狂运转，散发出微弱的混沌气息，试图隔绝、隐藏自身！那浩瀚神念在她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仿佛将她从内到外都看了个通透！
是那个在玉瑶阁上的恐怖存在！玄渊仙尊！
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着她！
然而，那股恐怖的神念并未停留，也未对她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如同拂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岸上的统领猛地回神，脸上惊疑不定，狠狠甩了甩头，似乎想驱散刚才那诡异的恐惧感。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毫无收获的水面，又忌惮地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玉瑶阁方向，最终不甘地低吼道：“撤！都给我上来！封锁池塘出口，加派人手给我盯死这里！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躲在里面！”
水中的护卫们如蒙大赦，慌忙爬上岸，冻得瑟瑟发抖，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水面之上，喧嚣渐歇。火把的光线开始向池边收缩，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更森严的警戒线。
莲心池深处，枯荷的阴影下。
苏晚依旧一动不动地悬浮着，冰冷的池水浸泡着她，却无法冷却她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玄渊仙尊……他为什么不动手？以他的力量，碾死自己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那最后的一瞥，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混沌灵根……是它引起了对方的兴趣？还是……忌惮？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后怕交织在一起。但有一点无比清晰：她暂时安全了。这座莲心池，在玄渊仙尊无声的“默许”下，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庇护所。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涌上的疲惫和剧痛。苏晚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她微微抬起头，透过浑浊的水体和摇曳的枯荷间隙，望向水面之上。玉瑶阁灯火通明，如同黑暗中最耀眼也最危险的灯塔。
苏玉瑶……
玄渊仙尊……
她缓缓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冰冷的池水中晕开一丝极淡的绯红，转瞬即逝。
那双在幽暗水底睁开的眼眸，却比这池水更加冰冷，燃烧着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火焰。
活着。
然后，变得足够强！
强到……让所有践踏她、觊觎她的人，都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握紧了那截冰冷的断刀柄，如同握住了自己残破却绝不屈服的命运。黑暗的水底，无声的誓言在冰冷的杀意中淬炼成形。
水面之上，灯火阑珊。水面之下，暗流汹涌。谁才是真正的猎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