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樊市人：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科学啊
张偃在街边等候了樊市人很长的时间。
樊市人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意外。
两人同乘一车，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这些话语到了嘴边上，却又忽然消失了。
剩下的，便只有相视一笑了。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樊市人不知道自己心中什么时候可以放下孙翁的事情，彻底打开心扉和周胜之这些曾经的兄弟们一起一块儿的玩耍。
至少……现在不行。
“我们这次还能活到现在的兄弟，真是太少了。”张偃感慨道。
樊市人指了指他的脸道：“要不去甘泉山，我给你看看？你这张脸长得不赖，要是留下个什么伤疤这类的，就太遗憾了。”
“我何须做城北徐公？”张偃嬉笑了起来，他搓了搓手：“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后，我觉得呼吸都是甜的……其实说起来，也怪我自己，我看着人进来后，以为他们要杀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谁知道……”
谁知道，是皇帝赦免的诏书到了。
不仅没有处死自己，还册封自己为侯爵。
“刘长不会呆在长安城太久的时间，听说北边的匈奴得知新帝登基后，又派人来请求和亲了。”
张偃忽然紧皱着眉头道。
樊市人惊讶道：“这种事情，你还考虑他干嘛啊？”
张偃奇怪的看了一眼樊市人后，刚想说什么，忽然就自嘲地愉快笑了起来。
也是，自己现在都不是王了，吕氏已经失去了大势，这个国家有新的主人决定他的命运去了。
那么，自己是否该真正的享受一下珍贵的生命所带来的欢愉？
“我去甘泉山住一段时间，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密谋造反呢？”
“怕他作甚？”樊市人嗤笑道：“我在甘泉山养了数百个仆妇，自古以来，谁人领着妇人披甲去造反的？”
“再者，甘泉山下已经设置了甘泉县，准备从山林中，招揽那些因为躲避战火，进入山林中至今不肯下山的百姓……”
“真要对我们动手，一个县令带着一百披甲之士，便足以踏平我了，还需要等中尉府发令调兵不成？”
张偃刚出来，对于外界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听完樊市人的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的亲族还剩多少？”张偃过了一会儿问道。
樊市人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就只剩下我和安托了。”
“其他的人！”张偃瞪大眼睛看着樊市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死在兵祸里了。”
樊市人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丢到了张偃手中：“活着就别想别的了，这天下本来就是刘氏的。”
“我……我没想别的，称孤道寡那几年，活的未必就有今后潇洒自由……”
张偃叹了一口气：“我家……罢了，不说也罢。”
过了片刻，张偃道：“算了，还是说吧，我憋在心里当真难受得紧，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人都给砍了，像是切瓜砍菜一样。”
樊市人拍了拍张偃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想哭就放声哭出来吧……”
张偃闭着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皮儿底下溢出来：“阿宸也让他们砍了，当着我的面砍了的。”
樊市人心中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了好一会儿。
阿宸是张偃的儿子。
这种事情，他感觉张偃没疯掉，就已经是足够强大了。
毕竟，他这个“二手肉身”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不少，妻儿什么的，没有记忆就没有感情可言。
樊安托此前在舞阳侯府里边，走走哭哭，那崩溃的样子，樊市人可是都看在眼中的。
那段时间，他都担心这孩子那天想不开，自挂东南枝后，第二天就有仆人禀告他说二爷无了。
不过，出于男人总得有点最后的尊严这种事情，樊市人做不出将张偃揽在怀中安慰一下的动作。
如果这是个姐姐，或者是个妹妹的话，那还可以。
男人，总要给他留点最后的尊严的。
而且，张偃没疯掉，说明他自己其实已经扛过来了。
政治真是残酷啊！
樊市人忽然感觉孙翁被斩首这件事情，比之于张偃和阿宸的事儿，好似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人就是这样，不怕自己惨，就怕还有比自己更惨的。
只要遇到比自己更惨的人，那自己身上那些苦难一下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不过，轻松不少，并不代表这种仇恨就是可以放下的。
甘泉山下。
张偃光着屁股跳到了新挖的水池里，愉快地扑腾了一个来回。
他仰面仰泳着，透彻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边上是提着竹竿的樊市人，他正在制作钓鱼竿。
惬意的生活，当然少不了钓鱼这样运动。
这会儿，百十来个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往这边走了过来。
诸侯回到封国，需要向着皇帝报备，从封国来京城，也需要向着皇帝报备，但是没说过串门子还需要向着皇帝报备的。
那么，来的人会是谁呢？
樊市人略感奇怪，水里的张偃也露出湿漉漉的脑袋，他把满头的浓黑长发卷了起来打了一个结，水顺着发丝往脸上流淌着，他一点也不在乎接触到水后，脸上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给我送赏赐的，玩你的水！”樊市人放下手中的竹竿和钓鱼线，走上前去。
马车停下，薄昭走了下来。
看到薄昭后，樊市人有些意外。
他隐约记得，薄昭这个人是很反差的。
怎么说反差呢？
前半生，薄昭为人谦逊有礼，是正人君子的楷模。
周勃陈平等大臣干掉了诸吕之后，派人去请代王刘恒来做皇帝的时候。
刘恒等人恐惧不敢来，薄昭冒死前来长安查看情况，发现是真的。
可以说，薄昭这个舅舅是真够意思。
汉文帝做了皇帝后，此封薄昭为轵侯，一开始，他还谦卑有礼，可时间一久，薄昭就变了，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薄昭飘了。
他依仗自己是皇帝亲娘舅的身份，日益骄横，甚至因为私人恩怨，杀死了朝廷使者。
杀死朝廷使者这种事情，同等于谋反！
最后，在汉文帝刘恒的暗示下，薄昭自刎而死。
刘恒够狠，薄昭也够狠，说死就死。
换成是自己的话，樊市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
反正在他心中，好死不如赖活着。
其他的事儿，爱咋咋地！
“薄侯今日来此，真是令我蓬荜生辉啊！”樊市人笑着拱手行礼。
“樊侯言重了，我今日来，为三件事情。”
“薄侯何必如此心急，且到我府中，坐下吃一杯茶如何？”
“不妨事，那是……张侯？”薄昭看着在水里光溜溜游泳的张偃。
“正是，千秋殿宴会结束后，张侯便来我府上做客了。”樊市人微微含笑道，心里却问候起来了薄昭，你外甥和你这个舅舅一样能装啊！
张偃来我这里，还没出长安城的时候，你们不就已经知道了？
“哦，看到张侯能放下过去，我心甚慰。”薄昭随口说了一句，但张偃显然知道他到了，却依旧闷头游泳，宛若一条逆流而上的大青鱼一样扑腾着，就表明了人家不想理会自己。
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凑过去硬贴呢？
进入府内坐下，上了茶。
樊市人便微微含笑的看着薄昭。
薄昭挥了挥手，随行的侍从将一担又一担的赏赐抬了进来。
看着那些寻常金玉布帛，樊市人眼神都没什么变化，可是当他看到某一件东西的时候，神色猛然一愣！
薄昭也注意到了樊市人的神色变化，顿时好奇地扭头顺着樊市人的眼神看了过去，舞阳侯也算得上是天下富贵之人，什么东西能吸引他的好奇呢？
樊市人则直接站起身来，将那东西拿在手中，认真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对，是那玩意儿！
“只是……这年头也有这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