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孤山血祭遗迹

小孤山，一峰突兀于长江激流之中，壁立千仞，素有“长江绝岛”、“中流砥柱”之称。其险峻与孤绝，自古便是兵家要冲，更流传着无数镇水伏妖的传说。陈默蹲在临江一处极其隐蔽、被嶙峋怪石和茂密藤萝遮掩的天然石穴入口，脸色凝重得如同脚下冰冷的岩石。他手中的“百工匣”尚显粗糙的砚石盖面上，那枚镶嵌的“兵甲力士”剪纸正微微颤抖着，散发出冰冷刺骨的煞气与警示的红芒。匣子底座刻画的“感”字符文更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不断荡开紊乱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合着铁锈、淤泥和一种…陈旧血液腐败的恶臭。“就是这里了…”陈默低声对着微型通讯器说道，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有些沙哑，“根据‘灵引符’和‘百工匣’的强烈反应，加上民俗卷宗里提到的‘孤山锁阴窍’方位，蚀渊会肯定在里面搞了血祭！那股怨气…浓得化不开！”通讯器那头传来董小暖清冷而严肃的声音：“收到，已定位。我和协调处的外勤马上到！陈默，千万别轻举妄动！血祭遗迹往往布满恶毒禁制和残留怨灵！”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冲进去砸烂一切的冲动。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瑞昌“窥影符”，用特制灵剪快速剪成一个眼睛的形状。指尖凝聚“俗骨”之力一点，纸眼无声飘起，如同活物般贴着湿滑的岩壁，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黑暗的洞穴深处。通过剪纸与“百工匣”的微弱联系，陈默的“视野”共享了纸眼所见：洞穴内部远比入口宽敞，形成一个天然的溶洞大厅。洞顶倒悬着狰狞的钟乳石，地面湿滑。洞厅中央，景象令人头皮发麻！七根明显被人工削尖、染成暗红色的粗壮石笋，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尖端深深插入地面！每一根石笋的根部，都挖有一个浅坑，坑内积满了粘稠、发黑、仍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浓烈怨毒气息的血泥！血泥之上，赫然摆放着一些令人心胆俱裂的“祭品”：扭曲发白的鱼骨、碎裂的龟甲、甚至还有几片闪烁着微弱磷光、带着鳞片纹理的水族残骸！洞壁上，用某种暗红近黑的颜料，刻画着无数扭曲、邪恶、充满亵渎意味的符文，这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正贪婪地汲取着坑中血泥的怨力，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神魂悸动的低吟。最令人发指的是，在北斗阵法的“勺柄”末端，一根最为粗大的主石笋上，用铁链捆绑着一具已经干瘪发黑的江豚尸体！尸体被摆成痛苦的跪拜姿势，头颅被强行扭向长江的方向。尸体的胸腔被剖开，一颗早已停止跳动、却依旧被怨气浸染成紫黑色的心脏，被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长钉，死死钉在主石笋上！整个洞厅，就是一个巨大、邪恶、以水族生命和精魄为祭品，向长江水脉注入怨毒、破坏灵枢平衡的血祭邪阵！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恶臭，正是那怨血和腐败尸骸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畜生！”陈默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捏碎了手中的“百工匣”。蚀渊会不仅杀人，更以水族精怪为祭牲，亵渎生灵，污染地脉！这股滔天的怨气，正是吸引和滋养那些被蚀渊会唤醒的邪物、制造老爷庙水域恐慌的源头之一！就在这时，洞壁上的邪恶符文似乎感应到了“窥影符”的存在，猛地一亮！一股无形的怨念冲击波如同毒蛇般顺着纸眼的联系反噬而来！“噗！”陈默识海剧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枚“窥影符”瞬间在洞内自燃，化为灰烬！“陈默！你怎么了？”通讯器里传来董小暖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快速接近的脚步声。“我没事！”陈默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怒火更炽，“快！阵法还在运转，必须毁了它！但那些怨血和符文有古怪，直接破坏可能会引发怨气爆炸！”话音未落，董小暖已带着两名协调处全副武装、手持特制破邪枪械的外勤队员赶到洞口。她只看了一眼洞内弥漫出的怨毒气息和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寒。“好重的怨煞和血毒！”董小暖迅速从随身的古朴药箱中取出三枚青绿色的药丸，“含在舌下，可护心神，隔绝血毒侵蚀！”她分给陈默和外勤队员。“小暖，那些怨血…像是活的！还有洞壁的符文，在吸收怨气！”陈默快速说明情况。董小暖凝神望向洞内，她的“医心”之力在“杏林秘境”残卷的滋养下已非昔日可比。在她独特的“灵视”中，那七坑怨血如同七个搏动的心脏，不断泵出粘稠的紫黑色怨毒煞气，沿着石笋和符文脉络，试图更深地污染地脉。那被钉死的江豚尸骸，其绝望与痛苦的怨念更是如同一个核心的污染源！“不能硬破！怨血已与地脉浅层勾连，强行摧毁会污染江水，波及更广！”董小暖瞬间做出判断，眼神锐利，“必须先行净化！削弱怨力，再毁阵基！”“净化？这么多怨血…”一名外勤队员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坑，面露难色。董小暖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将药箱放在脚边，从中取出一只造型古朴的紫铜熏炉，炉身上隐约可见“杏林春暖”的微雕图案。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密封的玉盒，打开后，是几样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材：干枯却依旧蕴含生机的庐山石斛、颜色赤红如火的血竭、还有一小块晶莹剔透、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千年玄冰片（秘境长老所赠）！“帮我护法！压制可能出现的怨灵反扑！”董小暖对陈默和外勤队员沉声道，随即盘膝坐在洞口，将紫铜熏炉置于身前。她指尖凝聚“医心”之力，如同最精妙的手术刀，凌空对着药材虚划。石斛的茎叶、血竭的粉末、玄冰片的碎屑，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精准地落入熏炉之中。最后，她取出一根细长的金针，刺破自己左手食指指尖，挤出一滴蕴含着精纯生命气息与“医心”真元的鲜血，滴入炉内药材之中！“以血为引，唤地脉清灵；以药为媒，化怨毒戾气！”董小暖双手结印，口中清叱。强大的“调和”之力从她身上勃发而出，注入紫铜熏炉！“噗！”熏炉无火自燃！炉内药材在董小暖的鲜血和真元催化下，并未产生明火，而是瞬间升腾起一股浓郁无比、却色泽纯净如朝霞的粉紫色烟雾！这烟雾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沁人心脾的复合药香——石斛的草木清冽、血竭的活血暖意、玄冰片的凛冽纯净，完美融合，形成一股强大的净化之力！董小暖双手虚引，如同引导无形的气流。那股粉紫色的纯净药香烟雾，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无视物理阻隔，精准地、源源不断地涌入洞窟之中，径直扑向那七个散发着恶臭的血祭坑！“嗤嗤嗤——！”药香烟雾与怨血接触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洞内顿时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粘稠发黑的血泥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冒出大股大股腥臭刺鼻的黑烟！那是怨毒被强行净化、消解的反应！洞壁上那些邪恶符文仿佛受到了刺激，疯狂闪烁起暗红色的光芒，试图抵抗药香的净化。更多的怨念从江豚尸骸和那些水族残骸中涌出，凝聚成模糊、狰狞的怨灵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扑向药香烟雾和洞口！“动手！”陈默大吼一声！他猛地打开“百工匣”，匣盖上的“兵甲力士”剪纸红芒暴涨！一道由兵煞之气凝聚的、模糊但锋锐无匹的持戈力士虚影瞬间冲出，迎向扑来的怨灵！同时，他双手飞快地又从匣中抽出数张坚韧的瑞昌符纸，灵剪翻飞如电，瞬间剪出数条金光闪闪、带着“缚”字符文的草编索虚影（融合了湖口草龙技艺的意念显化），如同灵鞭般抽向那些闪烁的符文！“哒哒哒！”协调处外勤队员手中的破邪枪械也喷吐出特制的、蕴含净化和冲击能量的光弹，精准地点射在符文最密集和怨灵最凝实的地方！一时间，洞内光影交错！粉紫色的净化药雾与翻滚的怨毒黑气激烈绞杀；兵煞力士的虚影与怨灵撕扯搏斗；金光草索抽打在符文上发出噼啪爆响；破邪光弹炸开一团团净化光晕！董小暖脸色苍白如纸，维持如此大范围、高强度的净化药雾对她消耗巨大。但她眼神坚定如磐石，双手结印稳如山岳，全力催动着药香净化之力。她甚至能“听”到那些被献祭水族残魂在净化药雾中发出的、由痛苦嘶嚎逐渐转为微弱解脱的悲鸣。在净化药雾的持续冲刷和陈默等人的压制下，洞壁符文的暗红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化为毫无灵性的普通刻痕。那七坑怨血也停止了沸腾，颜色由粘稠的紫黑逐渐变得暗红、稀薄，最后化为几滩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暗红色水渍，那股滔天的怨毒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那具被钉死的江豚尸骸，依旧散发着浓郁的悲伤。“就是现在！毁掉主石笋和尸骸！”董小暖虚弱但清晰地喊道。陈默眼中厉色一闪！他收起“百工匣”，一个箭步冲入洞中，手中紧握着那块曾在天花井兵魂手中获得、蕴含兵锋煞气的“断水刃”碎片！他将全身力气和兵煞之气灌注于碎片之上，对着那根钉着江豚心脏的主石笋根部，狠狠劈下！“咔嚓！”一声脆响！饱经怨血浸染的石笋应声而断！捆绑江豚尸骸的铁链也寸寸崩裂！董小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取出一张干净的素白麻布，忍着悲伤和恶心，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小小的、饱受摧残的江豚尸骸包裹好。她指尖凝聚起最后的“医心”暖流，轻轻拂过尸骸，低声道：“安息吧…你们的怨，不会白受。”随着主阵基被毁，尸骸被收敛，洞窟内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冷也消散了。粉紫色的药香渐渐淡去，只留下满洞的草木清气，中和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陈默喘着粗气，看着一片狼藉但怨毒尽消的洞穴，又看看脸色苍白、几乎虚脱的董小暖，眼中充满了敬佩和后怕：“小暖，你这手‘药香净怨’…太厉害了！”董小暖疲惫地摇摇头，看着手中包裹的尸骸，眼中满是悲悯：“蚀渊会的手段，越来越灭绝人性了…这只是开始。”她抬头望向洞外奔腾的长江，“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否则，九江的灵枢，九江的生灵…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小孤山的血祭遗迹被摧毁了，但蚀渊会留下的血腥与残忍，如同烙印般刻在众人心头。净化了怨血，收敛了尸骸，但战斗远未结束。这长江绝岛之上，残留的只有悲凉的风声，与守护者心中更加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