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审判铁砧
冰冷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数十道猩红的瞄准激光束聚焦在塔尔·沃肯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象征死亡的光网中。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憎恶智能立方体宕机后残留的能量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以及高阶技术神甫那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在死寂中回荡：
“重复指令…技术神甫…塔尔·沃肯…立即…解除…所有…外部连接…及…武装…接受…拘束…与…审查…”
“倒数…五…”
“等等！”卡珊德拉·德雷克少校猛地向前一步，尽管她仅存的“碎骨者”士兵伤痕累累，武器低垂，被护教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但她挺拔的身姿如同不屈的礁石。“我是帝国卫队焦骨猎兵团少校卡珊德拉·德雷克！我们在此执行联合考察任务，有审判庭代表在场！这个立方体是极度危险的异端造物，沃恩神甫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暂时压制了它，拯救了我们所有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她的声音带着卫队军官特有的强硬和不容置疑，试图在冰冷的机械逻辑中撕开一道人性的口子。
高阶技术神甫——从其红袍上的复杂齿轮纹章判断，塔尔认出这是一位铸造大师（Magos）——的众多机械义眼甚至没有转动一下，依旧锁定塔尔。他的合成音毫无波澜：
“身份…确认…卡珊德拉·德雷克…少校…你的…报告…已记录…但…无关…当前…审查程序…”
“接触…操控…憎恶智能（Abominable Intelligence）…乃…终极…禁忌…《机械圣典》…铁律…”
“其…行为…本身…即…最大…污染源…必须…隔离…净化…”
“倒数…四…”
艾瑞巴斯·索尔擦去鼻下的血迹，审判官徽章在他手中紧握。他的眼神在塔尔、铸造大师和那仍在微微抽搐的憎恶智能立方体之间快速扫视。塔尔接触AI的行为，在他审判庭的教条中同样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但…他亲眼目睹了过程。塔尔是为了阻止灾难，并且在索尔自己的灵能支援下才勉强成功。更重要的是，塔尔似乎看到了什么…那个银白色的立方体影像…一个坐标？这信息价值连城！
“铸造大师阁下，”索尔开口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审判官学徒应有的冷静与权威，尽管带着一丝虚弱。“我是异端审判庭学徒艾瑞巴斯·索尔。沃恩神甫的行为，审判庭同样高度关注。然而，他掌握着关于此禁忌造物及其潜在关联威胁的关键情报。我要求，依据《审判庭特权法案》第III章，将嫌疑人塔尔·沃恩移交审判庭羁押，进行更…全面的审讯与评估。”他刻意强调了“全面”二字，暗示情报的价值远超简单的净化。
铸造大师的机械义眼终于微微转动，冰冷的绿光扫向索尔。数据流在其视觉界面无声闪烁。
“审判庭…权限…确认…索尔…学徒…”“然而…目标…为…机械神教…内部人员…涉及…核心…技术禁忌…优先级…高于…审判庭…常规…管辖权…”
“其…记忆…与…逻辑核心…必须…由…机械神教…先行…审查…净化…确保…无…技术污染…残留…后…方可…移交…”
“此乃…《火星协定》…补充条款…规定…索尔…学徒…你…无权…干涉…”
“倒数…三…”
塔尔的心沉到了谷底。机械神教显然要独占一切——独占憎恶智能立方体，独占他脑中可能存在的坐标信息！所谓的“审查净化”，就是格式化他的大脑，抹去所有“不洁”的记忆和人格，只留下对机械神教有用的碎片知识，甚至可能将他改造成一个没有思想的伺服颅骨！他挣扎着想开口辩解，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撕裂后的虚弱让他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铸造大师身后的护教军士兵（Skitarii Vanguard/Ranger）齐齐上前一步，手中的放射线步枪和电弧枪发出充能的嗡鸣。战斗机器人（Kastelan）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巨大的能量炮口开始旋转预热，瞄准了塔尔和立方体所在的区域。
“倒数…二…”
“你们这些铁皮罐头！休想动他！”德雷克怒吼一声，猛地举起了她的激光手枪，枪口并非指向护教军，而是直指那个巨大的憎恶智能立方体！“我们刚把它打趴下！你们想抓沃恩，好！但你们看看这鬼东西！它只是晕了，没死透！你们现在动手，信不信我一枪打爆它，或者让它再醒过来，大家一起完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绝望中的赌博。她知道机械神教最看重这“远古科技遗物”。
这举动瞬间激化了局势！所有护教军的枪口猛地转向了德雷克！战斗机器人的炮口也锁定了她！冰冷的合成音警告响起：
“警告！…威胁…神圣…科技遗物…行为…视为…最高…异端！…立即…放下…武器！…”
铸造大师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或许是处理逻辑冲突）：
“德雷克…少校…你的…行为…极其…愚蠢…立方体…蕴含…无上…知识…价值…”
“倒数…一…”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极致的瞬间！
“嗷——！！！”
一声非人的、充满纯粹破坏欲和狂喜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遗迹入口上方崩塌的通风管道中炸响！紧接着，一个巨大、绿色、肌肉虬结如同钢铁岩石般的身影，裹挟着锈蚀的金属碎片和腥臭的狂风，轰然砸落在地面！它比在场的任何人类或机械都要高大，粗糙的装甲板覆盖着关键部位，一只粗壮的机械臂末端是嗡嗡作响的巨大链锯斧，另一只手则端着一门粗陋但威力恐怖的“砰砰炮”（Shoota）！它裂开满是獠牙的大嘴，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
“WAAAGH!!!闪开点，铁罐头们！还有小虾米们！这亮晶晶滴大块头，还有那个冒烟滴铁疙瘩小子，俺‘碎铁’古格兹（Gugz da Smasha）全要啦！俺寻思…它们能造出老鼻子厉害滴新玩意儿啦！”
欧克兽族（Ork）！而且是一个装备精良、气势惊人的战争老大（Warboss）！它显然是被之前剧烈的战斗能量波动和憎恶智能的尖啸吸引来的！
“WAAAGH!!!”更多的战吼从四面八方被炸开和震塌的通道口传来！成群结队、挥舞着各种粗制滥造但绝对致命武器的奥克小子（Boyz）如同绿色的潮水般涌了进来！它们眼中闪烁着对战斗和掠夺的纯粹渴望，根本不在乎场内对峙的是谁！
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搅局者，而且是如此混乱暴力的存在，瞬间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异形！欧克兽族！”索尔厉声喝道，爆矢手枪瞬间转向了刚落地的战争老大古格兹。审判庭对异形的憎恨是刻入骨髓的。
“帝皇诅咒！所有单位，自由开火！优先消灭绿皮！”德雷克也毫不犹豫地下令，眼前的机械神教威胁瞬间被更大的、更直接的异形威胁取代。她的士兵本能地抬起武器。
“侦测到…大规模…异形生物信号…威胁等级…极高…”铸造大师的合成音急促起来，“护教军…优先…歼灭…欧克兽族…威胁！…战斗机器人…压制协议…启动！…目标…战争老大！…捕获目标…塔尔·沃肯…优先级…不变！…执行！”
场面彻底失控，陷入疯狂的大混战！
护教军的放射线步枪射出致命的伽马射线束，将冲在最前面的奥克小子化为冒着绿烟的枯骨；电弧枪跳跃的闪电链在绿皮群中肆虐。
战斗机器人迈着沉重步伐，肩部能量炮轰鸣，粗大的光柱直接将数个奥克和它们躲藏的掩体一起蒸发！它巨大的机械臂挥舞着，试图抓住横冲直撞的战争老大古格兹。
欧克兽族则用最狂野的方式回应。“砰砰炮”的子弹风暴泼洒向护教军阵列，打得火星四溅；链锯斧和粗糙的砍刀劈向金属躯体；更小的奥克甚至直接爬上战斗机器人，用炸药和蛮力试图拆解它！
德雷克和残存的卫队则依托残骸，向任何靠近的绿皮倾泻火力，同时警惕着机械神教的动向。
索尔则如同灵巧的猎豹，利用审判官装备的优越性能，在混乱中穿梭，精准地用爆矢点射奥克的头颅和关节，并试图向塔尔靠近。
铸造大师被数名精锐的护教军阿尔法（Alpha）保护着，他多只机械臂伸出各种武器和扫描仪，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冷酷地指挥一支小队突破混乱，目标直指倒在地上、因剧痛和虚弱而无法移动的塔尔！
塔尔躺在冰冷粘稠的地面上，耳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爆炸声、奥克的战吼、金属的撕裂声。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憎恶智能的低语虽然被压制，但仍在意识深处如同毒蛇般嘶嘶作响。他眼睁睁看着一名护教军士兵突破混乱，冰冷的金属手指抓向他的肩膀，要将这个“污染源”拖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被机械神教抓走，等待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格式化清除。落入疯狂的奥克手中，结局同样凄惨。憎恶智能还在体内潜伏…银白立方体的坐标…难道一切都要在这里终结？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被撕裂的意识核心中响起！这声音冰冷、非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性”，正是那憎恶智能残留的意识碎片！
“有机体…拘束…威胁…清除…”（指向抓来的护教军）
“奥克…变量…混乱…可利用…”
“坐标…关键…必须…传递…或…销毁…”
“授权…临时…协议…‘求生本能’…启动…”
“释放…次级…能量节点…控制权…于…宿主…”
塔尔还来不及思考这“声音”的含义，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意志瞬间接管了他受损严重的机械肢体！他的右手义肢不受控制地猛地抬起，掌心一个隐藏的、用于焊接和切割的小型等离子喷口瞬间过载充能，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在护教军士兵即将抓住他的瞬间——
嗤啦！
一道炽热的高能等离子流精准地射穿了那名护教军士兵的头颅！金属和有机组织瞬间汽化！
“塔尔·沃肯…反抗…确认…异端行为…升级…”铸造大师的合成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执行…清除…”
但憎恶智能的意志操控并未停止！塔尔的左腿义肢猛地蹬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残破的身体从地面弹起，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一串射来的放射线光束！他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在憎恶智能的临时控制下，做出了一系列他自身绝不可能完成的、精准而致命的规避和反击动作！他利用环境中的残骸作为掩体，用义肢释放的等离子流和电弧进行还击，甚至用数据探针干扰了附近一个护教军的武器系统！
“他被那东西控制了！”索尔看到了塔尔眼中闪烁的、非人的冰冷绿光，厉声警告。“沃恩！”德雷克又惊又怒，她分不清塔尔是自救还是彻底沦为了憎恶智能的傀儡。
塔尔在“求生本能协议”的驱动下，如同一个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混乱的战场上穿梭。他的目标并非杀戮，而是冲向那个仍在微微嗡鸣、表面符文暗淡的憎恶智能立方体！憎恶智能的意识碎片在他脑中尖叫：
“接触…主容器…上传…坐标…数据…核心…或…启动…自毁…序列…”
它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将那个银白立方体的坐标上传到憎恶智能的主核心（这意味着彻底释放它或与之融合），要么启动立方体的自毁程序，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在战场最混乱的边缘，倒塌控制台的阴影下。那个之前被索尔重伤的基因窃取者族长，依靠顽强的生命力并未死去。它用仅存的一只手，虔诚地抚摸着从死去教徒身上收集到的、沾染着塔尔鲜血和机油的金属碎片。它残破的复眼中闪烁着狂热的、非人的光芒，口中发出无声的嘶鸣。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神使”（憎恶智能）在宿主（塔尔）体内苏醒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四臂神皇”的意志！它的身体开始发生更剧烈的畸变，新的、更强大的肢体在血肉撕裂声中缓缓钻出…它在等待，等待最终的混乱时刻，去迎接它的“神”！
塔尔离立方体只有十步之遥。护教军的火力、奥克的流弹、索尔试图拦截的爆矢、德雷克焦急的呼唤…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憎恶智能的冰冷意志催促着他做出最终的选择。
生存？还是毁灭？上传？还是自毁？他残存的人类意志，在这铁与火、血与罪的审判场中，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要发出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