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劫涡轮】
时钟的指针宛如命运践行着正确的轨迹那样跃向下一个刻度，机械结构的运转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这份最为浅显直观的变化，甚至让常启暂时忽略了周遭陌生的环境。
那一直以来宛如扎根于灵魂之上，死死纠缠着他的症状忽然消失不见，回荡在耳畔的已经不再是纷扰嘈杂的啸叫嘶鸣。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甚至让常启有种劫后余生一般的感受，仿佛长久以来的苦难终于解脱了。
虽然身上似乎有些微妙之处，不过这种事情可以先放一边，更重要的明显在周围。
随后他看着自己身上和周遭环境的变化，这才有些迟疑。
他大概，或许，可能，应该是……
穿了。
不过也有点不太确定，可能是穿越了，但穿越了又有点不太可能。
不管此刻置身于什么地方，常启至少能够判断出来，这里绝对不是自己原本的房间。
上一刻的常启还在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被那古怪的症状折磨着，下一刻就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周围不管是装潢风格还是一些细节方面的表现都是常启前所未见的，房间里散落着的种种事物，也有些凌乱又井然有序的感觉。
乍一看常启还以为自己突然来到了什么工厂的装配车间，或者是机械工作室之类的地方。
机轴和齿轮扳手螺丝等工具零件被随意摆放，让常启有些眼花缭乱，精密又复杂的机械结构和一排一排细密的金属管道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出，不远处就是一张合适的工作台。
常启莫名其妙的对这种混乱感有点认同，那种在外人看起来混乱不堪，但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个东西都摆在自己顺手的位置上。
真的整理得太过于“干净整齐”的环境，反而是专门摆出来让外人看着舒服的，观赏效果大于实际效果。
这么想着，就有种仿佛在不久之前，还有一个人正在工作台前伏案的感觉。
从心中生出这种感觉以后，常启的表情就有些怪异。
下意识的低头望去，身上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满是口袋的背带裤工作装，原本握在掌心的手机也悄然变成了一块货真价实的怀表。
充满古典气息的怀表正在常启的手中，随着运转而发出轻轻的颤动，常启一开始听见的声音，确实就是从这块怀表发出来的。
抬起脚步，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轻车熟路的绕过工具零件，拐了个弯来到视线死角位于房间另一侧的镜面之前，常启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不由得点了点头。
身高一致，所以视角高度和原本近似，视力状况也一模一样，不会导致主要接受外界信息的视觉感官出现过度近视，或者在其他方面差异到让自己不适应的状况。
至于相貌之类的细节就更不用提了，常启下意识的用指尖拨弄了一下指甲的旁侧，甚至就连这些天因为作息饮食不规律，在指甲旁边起的细小倒刺都完全一样。
完全就是另一个“常启”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常启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那个不断纠缠着自己的怪异症状，那个由自己触动本质，与其同调共鸣，将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的特殊存在。
「永劫涡轮·未来嵌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地方确实是常启自己的房间没有错，但实际情况又有点偏差。
先前在这个房间里，在工作台之前伏案工作的人，如同常启心中那个浮现出来的念头所想，确实就是“常启”自己。
只不过，应该是前世的“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彼此之间本应该泾渭分明毫不相干。
“还真能给神婆误打误撞的说中了，前世孽缘纠缠？”
常启低头看着手中的怀表，泛着黄铜光泽的表盖翻开，指针的跃动宛如利刃斩落而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怀表，应该就是那「永劫涡轮·未来嵌合」了。
正当常启想要认真钻研钻研手中这块神奇的怀表时，从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一道身影站在门口，低沉的声音隔着大门传入屋内。
“斯达特先生，你的工坊内似乎有些动静，进度如何了？”
欧芬·斯达特。
低头看着怀表，常启隐隐像是读出了一些未知的信息，心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门外那道身影似乎对工坊内“斯达特先生”已读不回的举动早有预料，因此也没等常启有什么回应，接着开口。
“一如往常便好，虽然是个艰巨的任务，但相信这种问题应该难不倒你。”
说完，那道身影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脚步声越走越远。
见对方就这么转身离开，并没有深入关注这里的状况，常启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
随后，将注意力放在当务之急更加紧迫的怀表上。
仅仅只是注视着这块怀表，常启就自然而然的能够从中读出许多未知的信息，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在脑海当中浮现而出。
就好像是看完了一场制作精良的长篇电影一样。
那是属于“欧芬·斯达特”的经历。
在这个与地月联邦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欧芬这个单词转化过来就是常，斯达特这个单词对应的就是启。
甚至之前由常启亲口念诵而出的宣言，「永劫涡轮·未来嵌合」其实也是这个世界里的语言，对常启一直以来在地月联邦接受的文化教育来说，属于另外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文化语言体系。
只不过当时的常启在过高的契合度之下，甚至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这一点忽略掉了。
种种完全一致的相似程度，在【永劫涡轮】这块特殊的神奇怀表推动下完成的未来嵌合，以及常启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已经将脉络大致梳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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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与地月联邦的银河宇宙完全不同的异世界，如果要常启用一种比较便于理解的方式来形容，可以当做是一个奇幻背景，有着蒸汽朋克要素的世界设定。
只不过相较于寻常的蒸汽朋克类型，这里更像是创世神灵机一动，“诶，我有一个点子”随后就简单粗暴的把“蒸汽”给换了个时装皮肤，变成了常启熟悉的另外一个东西。
碳酸，或者叫可乐。
地脉之中流淌着“沸腾的圣血”，被人们开采而出的圣血「Cola」成为了一种特殊资源，不断迸发出碳酸气体的液体在人们看起来就像是烧滚沸腾的开水一样。
常启看着工坊里那些精密复杂的机械结构，随手取了个杯子，在某一条管道上轻轻一拧，就有“嗤——”的气音和熟悉的气味传来。
一杯冰凉的可乐真的从管道里涌出，常启试了一口，又冰又甜气还足，比地月联邦上玻璃瓶装的可乐还好喝。
常启把管道拧了回去，中空的管道里继续流淌着这些可乐，被输送到这幢建筑的各处。
就刚才的行为放地月联邦里，约等于常启手摸电门接了点电出来一杯干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只不过真这么干的话接下来就该表演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了，委实说也就放在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里才能成立。
欧芬在这个世界里，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就步入了造匠领域，有传言说他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也可以破格录取进入密涅瓦机关进修，成为这一领域的大师。
只不过对于欧芬来说，所谓的天才光环和造匠领域并没有这么重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其所能的活下去。
欧芬在年幼的时候，就被一位占卜家预言过未来前途多舛，即便一向鲜少透露未来细节的占卜家，也说出了他的命运轨迹可能难以坚持到成年之类的话。
当时看到这里就让常启不知该吐槽什么，只能说前世孽缘确实是这样的。
往后的成长经历也佐证了占卜家还真有几分本事，就算从占卜家晋升了常启也不找蝙蝠侠打他了。
幸亏在读取信息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电影，常启还能选择切换第三人称视角以及倍速快进和跳过，不至于真的把上辈子悲惨童年的苦难再吃一遍没苦硬吃。
如果不是因为欧芬天赋异禀，有几分确实说得上特殊的本领，或许常启都等不到未来嵌合，欧芬就已经像是路边一条野狗那样死在不知什么地方了。
在地月联邦被神婆嘴两句孽缘缠身骗家里老人的钱装神作怪，神婆会被执法的降魔局叔叔天降正义逮住拷走。
但是在这个世界被占卜家说命运多舛，那日子可是真的不好过。
更何况是这种朝不保夕，事故频发的环境。
而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命定之死的关键，毫无疑问，就是这件【永劫涡轮】了。
作为欧芬踏足造匠领域之后，所完成出来的第二件作品，也是迄今为止在欧芬简单的人生中，倾注最多心血在里面的作品，【永劫涡轮】确实有着特殊之处。
时间的流转在这块怀表上清晰呈现，比起正常的时间流逝速度稍快一分的怀表，如果被一位技艺高超的造匠所持有，以正确的方式重新校准，就会将怀表所指向那未来的时刻，与现在重叠。
也就是将某种未来抵达的成就，具现化而出的挪到了现在。
这也是欧芬会被人称作鬼才，即便是被占卜家揭示了命定之死也仍然能够顽强生长的原因。
未来的可能性是无穷无尽的，【未来嵌合】这一特性运用的多了，所能够展现出来的水平风格多变，侧重各有不同。
命运轨迹上的一次次磨难可以轻而易举的折断现在的发展，但如果将未来的成就叠加到现在，那情况也将大有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的状况或许和以往有些偏差。
常启可以感受到，面临着又一次堪称命定之死的考验，“欧芬·斯达特”手段尽出，想尽了办法用尽了人脉倾尽了资源，但最终还是免不了失败的结局。
于是在已经发动过一次【未来嵌合】的基础上，未来与现在彼此重叠的造匠再一次改造了这块怀表，继续向着更加遥远的未来发起呼唤。
遥远到突破了某个界限，甚至将下辈子严重透支，把地月联邦里的常启给接了过来。
梳理清楚这一连串前因后果的常启人都惊了。
上一个赛季已经结算的战绩，还能在下一个赛季接着打？
不是，上个赛季结束定了个白银也就算了，你白银不服气还指望拉我过来打上黄金吗？
你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你还真不怕我把你这战绩在最后一段浪到掉成青铜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是一种自信，这辈子指定是不行了，下辈子再努力吧。
在地月联邦里有不少“都市传说”流传着，一是出于太阴之月在神秘学上的特殊地位，甚至有传言说在月球的玉兔市上待久了，人都会更加容易觉醒【灵能】。
二也是许多人对超凡领域的憧憬，使得种种说法盛行不休。
其中一种猜想就有关于这一方面，认为一些人能够觉醒【宿慧记忆】，用以前年代的说法，这个叫做“勘破胎中之迷”，就是把前世经历过的种种因为某个契机，在今生回想起来。
这些人作为灵能者有着旁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他们的前世不一定是地月联邦的古代人，可能会生活在一个不同于地月联邦的世界，这份经历弥足珍贵。
某种意义上常启现在也可以算是一种特殊的灵能者，虽然过程好像不太一样，但就结果来说，他跟那些觉醒【宿慧记忆】，勘破胎中之迷的一小撮人没有区别。
但重点就在于这过程有些太不一样了！
常启心情激动的有些心率过速，气血上涌的同时整个身子就好像一件生锈已久的老化机器，浑身上下各处都出现运转不流畅的状况。
机轴在转动的过程中磨损，齿轮互相嵌合的行为却没有咬准，碰撞之间形变崩裂。
霎时间常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快要支离破碎，随时都会爆发四散成满地的零件散落开来，镜子里倒映的身影仿佛像是一具行动不便的木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的运转都不太灵敏，恍惚了一阵之后，常启看着自己又变回了血肉之躯，先前的怪异状况已然消失不见。
这份诅咒降临在了常启——降临在了“欧芬·斯达特”的身上，作为一位天赋异禀的造匠，他这次面临的命定之死，则是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一件做工不良的木偶。
常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不如接着耳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