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黑暗的时代，埋藏的隐患
尹德被胤䄉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口中反复念叨着“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胤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尹德。此事……非你之过。”
胤䄉明白，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他以为凭借皇子亲王的身份，足以在康熙面前斡旋，至少能保全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
他错估了这桩皇家丑闻的分量，更错估了康熙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那表面上的“仁厚”与“宽和”，在触及皇权根本、动摇国本的隐秘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瞬间便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残酷本质。
几十名小女孩又如何？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抹去的尘埃，是维持那金碧辉煌宫殿表面光洁必须清除的污点。
这紫禁城，这大清国，其根基之下，何尝不是累累白骨和无声的哀嚎？所谓“仁政”，不过是覆盖在赤裸裸“人吃人”现实上的一层薄纱。
胤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这封建权力机器冰冷、无情、嗜血的本质，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艰难地转过身，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站在身边的魏叶。胤䄉竟不敢与之对视。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发紧：
“嗯……小叶子……嗯……”他语无伦次，想解释，想安慰，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虚伪。
然而，没等胤䄉那破碎的语句成型，魏叶却先一步开了口。
少年努力牵动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却分明是在“笑”的表情。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光，但被他死死忍住，没有落下。
他的声音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轻松，仿佛刚才他们只是在谈论晚饭的菜式：
“十爷，我都懂，您不用说了。”语气轻快得令人心碎，“快带我和柳晴姐姐去看看我们的房间吧？”
胤䄉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吩咐着府内总管太监道：“张德路，带他们去西院安顿，备好热水、干净衣物，再弄些热乎吃食。”
管家应声，引着柳晴和依旧“平静”的魏叶，消失在回廊深处。
夜色深沉，敦亲王府府陷入一片寂静。胤䄉却毫无睡意，心头压着巨石。他独自在书房枯坐良久，最终还是起身，踏着清冷的月色，走向西院。
魏叶的房间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光。胤䄉轻轻推门进去。
少年并未睡下，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抱着膝盖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胤䄉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胤䄉终于开口：“小叶子……这里没有旁人。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那层薄薄的、强撑的伪装。
魏叶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依旧背对着胤䄉，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开始从他喉咙深处溢出，越来越大，最终化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上，充满了刻骨的痛苦、愤怒和绝望的质问：
“为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汹涌而下，“十爷！您是皇子！您是亲王！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您答应过我的！您答应过会救我姐姐的！！”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您这么厉害！为什么救不了她？！为什么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为什么连她葬身火海都阻止不了？！
还有那些女孩！瘦马院里那些女孩！她们……她们也都是人啊！为什么就没人能救救她们？！为什么啊？！！”
少年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胤䄉心上。他任由魏叶发泄着，没有打断。直到魏叶哭得声嘶力竭，肩膀剧烈地抽动，胤䄉才伸出手，轻轻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小叶子，你说得对，我是皇子，是亲王。在别人眼里，尊贵无比，高高在上。可是……”
他苦笑了一下：“这‘尊贵’，这‘高高在上’，就像这紫禁城顶上琉璃瓦的光芒，看着耀眼，其实……都是虚的。”
“我手中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虎符印信，没有自行任免官员的权力。我能管谁？我连府里的侍卫，都是宗人府按规制配的！
我下的命令，出了这王府，除了我的几个哈哈珠子，谁会听？
刑部？大理寺？九门提督？他们认的是皇上的圣旨，是六部堂官的行文！没有皇阿玛派的差事，我这个亲王，说的话，还不如一个七品县令管用！”
胤䄉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就连我想出京城，去趟天津卫或者热河，都得向皇上递牌子请旨！没有旨意，私自离京四十里，便是大罪！‘谋反’的帽子随时可能扣下来！
我的权力，我的地位，甚至我的性命……都是皇上给的。他给，我才有。他不给，或者他想收回去……”胤䄉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什么都不是。连自身都难保，何谈救人？”
魏叶呆呆地听着，泪水依旧在流。
“所以，小叶子，”胤䄉的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你得学会一样东西——忍！”
“忍？”魏叶茫然地重复。
“对！忍！”胤䄉斩钉截铁，“忍常人所不能忍！把今日的痛，今日的恨，都埋在心里，像埋下一颗种子！”
“还有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我的儿子们一起，进书房，认字，读书，习武！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师傅，把你该学的，都学会。”
“小叶子，你记住！本王今日救不了你姐姐，是本王无能！
但本王向你保证，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成为本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斩断这世间该斩的枷锁，刺穿那该刺穿的黑暗。到了那一日，你失去的，你要的答案，你想要的公道，我都会给你，明白了么？”
魏叶似懂非懂，但看着胤䄉那真挚和炽热的双眼，魏叶点了点头道：“是，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