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无标题章节
暴雨余烬中的暗潮
暴雨后的城市蒸腾着腥热湿气,仿佛一座即将沸腾的蒸锅。林夏攥着解约通知书冲进工作室时,空调外机正将浑浊的热风排向狭窄的巷道,热浪裹挟着油墨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个月前精心设计的苏绣屏风还摆在展厅中央,丝线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却再也照不亮突然暗下去的订单系统。合作方发来的最后消息停在凌晨三点,简短得近乎冷酷:“抱歉,寰宇资本提供了更优方案。”
她跌坐在堆满设计稿的工作台前,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刺绣针孔。那些曾承载着非遗创新梦想的草图,此刻被揉皱的边角已染上褐色水渍。当她在行业论坛搜索“寰宇资本”时,跳出的新闻却全是关于非遗工坊低价转让的公告。某个徽绣世家的百年老宅被推土机夷为平地的视频里,背景广告牌上的寰宇LOGO鲜红刺目,如同滴落在白绢上的血渍。
鼠标滚轮突然卡住,屏幕右下角弹出匿名私信:“想知道真相?明晚十一点,城西废弃仓库。”字句末尾附着的枫叶图案,与她祖宅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纹路如出一辙。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雨雾,在电脑屏幕上折射出扭曲的光影,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无数银针从屏幕中穿透而出。
深夜的仓库铁门锈迹斑斑,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夏贴着墙根溜进去时,帆布鞋陷进满地积水,污水漫过脚踝,寒意顺着小腿蔓延而上。二楼办公室透出昏黄的光,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在投影仪前晃动,他们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张牙舞爪。
“传统工艺就是过时的垃圾,”男人的声音混着烟酒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等收购完这批工坊,把设备熔了卖废铁,地皮转手就能赚三倍。”
“那‘文化传承’的噱头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带着谄媚。
“做几场拍卖会,雇几个老匠人当吉祥物,再买通媒体发通稿。”投影仪突然切换画面,林夏的祖宅赫然出现在商业规划图里,红线圈定的拆迁区域如同宣判死刑的烙印,“看见那栋老宅没?拆了建非遗主题商场,流量和政策补贴全有了。”
玻璃幕墙突然传来异响,林夏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自己在月光下颤抖的倒影。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她后背的苏绣纹样。当她再转回来时,高管们已经散会,临走前其中一人将文件随手扔进碎纸机。林夏冲过去时,碎纸机里还残留着半张合同,“玄鸟科技”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与老宅祭坛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夏躲进阴影,看着三个黑衣人拖着昏迷的老者经过。老者手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与她在老宅见到的黑猫颈间饰物一模一样。铃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她的心脏。仓库深处传来绣绷转动的声响,混着痛苦的呻吟,仿佛有无数人正在黑暗中被生生刺绣。空气中弥漫着丝线断裂的轻响,还有蓝黑色的液体滴落声,在积水潭中晕开诡异的涟漪。
林夏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仓库角落堆放着成箱的苏绣底料,布料上隐约浮现出血色的枫叶暗纹。当她鼓起勇气凑近查看时,那些暗纹突然像活过来般蠕动,化作无数细小的“寰宇”字样。远处传来引擎发动的轰鸣,她知道,又有一位非遗传承人的毕生心血,即将在资本的碾压下化为齑粉。而她,绝不能让这一切继续下去。
绣魂缚血
林夏屏住呼吸,跟在黑衣人身后。霉味刺鼻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墙壁上斑驳的墙皮如剥落的人皮,滴滴答答的水渍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溪流。厚重的铁门半掩着,猩红的光线从门缝中渗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骨面。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苏绣旗袍的盘扣硌得肋骨生疼——那是用祖宅老绣片改制的,此刻却成了诡异的呼应。
透过门缝望去,屋内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昏暗的红光下,十几个老者被固定在特制的绣架上,铁链深深勒进他们布满老茧的手腕,鲜血顺着锈迹斑斑的铁环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泊。他们面前是巨大的刺绣绷架,绷架上,一幅幅未完成的绣品在诡异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绣线竟像是活物般在布料上扭曲蠕动,勾勒出玄鸟展翅的轮廓。那些玄鸟的眼睛,分明是用人类的瞳孔镶嵌而成,在红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黑衣人将新抓来的老者粗暴地挂上绣架,从铁柜中取出一卷卷散发着腥气的丝线。丝线在红光中泛着暗红,黏腻的血丝缠绕其上,分明是用某种血肉纤维捻制而成。“这批丝线是用上次祭品的筋脉制成,韧性比普通丝线强三倍。”一个黑衣人冷笑着扯动丝线,丝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上头说了,加快进度,玄鸟图腾必须在血月之夜完成。”
林夏捂住嘴,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就在这时,她怀中的绣谱突然发烫,发出细微的震动。那是祖父亲手编纂的苏绣密典,封面上的玄鸟图腾此刻正泛着血光。一个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直直看向她藏身的方向,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喊着“快走”。他脸上布满针孔,细密的丝线从孔洞中穿出,将他的表情永远定格在惊恐与绝望之间。
“什么人?”黑衣人猛地转身,掏出手电筒照向门口。强光刺破黑暗的瞬间,林夏看见绣架上的绣品突然集体扭曲,玄鸟的羽翼化作无数丝线朝她扑来。她转身就跑,绣谱在怀中剧烈震动,仿佛在指引她的方向。拐进岔路时,旗袍下摆被锈钉勾住,撕下的布条飘落在地,露出小腿上与绣品如出一辙的玄鸟刺青——那是她六岁那年,在祖宅昏迷后莫名出现的印记。
前方是一堵死墙,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寰宇资本宣传画。画中的玄鸟LOGO正在诡异地闪烁,鸟喙张开的角度与她祖宅祠堂里的玄鸟浮雕分毫不差。当黑衣人举着电击棍逼近时,宣传画边缘的缝隙突然渗出蓝黑色液体,她下意识伸手一推,画框翻转,露出一条狭窄的密道。
密道内弥漫着腐臭的气息,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苏绣残片,每一片都绣着残缺的玄鸟图腾。有些绣片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丝线交织成诡异的符咒。林夏踩着黏腻的地面狂奔,绣谱在怀中发烫,烫得她皮肤生疼。尽头的密码门上,电子锁的红光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颤抖着输入“玄鸟科技”,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刺眼的白光扑面而来。林夏下意识抬手遮挡,待她适应光线后,眼前的景象令她瞳孔骤缩——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一具身着旗袍的女尸。那女子的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脖颈处缠绕着蓝黑色的丝线,丝线末端连接着墙角的服务器,数据瀑布般的代码在屏幕上流淌,其中不断闪过她和周远的实时监控画面。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容器底部沉淀着无数细小的银针,每一根都插着半片枫叶形状的皮肤组织。
玄鸟缚魂:镜像深渊中的血脉献祭
玻璃容器的冷光如同月光浸泡过的水银,映出林夏扭曲变形的倒影。旗袍女尸的发丝在琥珀色防腐液中舒展成蛛网,脖颈处蜿蜒的刺青泛着诡异的荧光,与仓库里老者们绣制的玄鸟图腾如出一辙,鸟喙的弧度甚至精准复刻了她小腿上的胎记。电脑屏幕突然剧烈闪烁,所有监控画面像被无形之手捏碎重组,最终定格在她此刻惊恐的表情,右下角弹出猩红的文字:“欢迎来到真相核心。“那些字母如同活物般蠕动,逐渐拼出她祖宅门楣上的残缺铭文。
身后传来齿轮咬合的刺耳声响,密道入口的墙壁翻转成无数面棱镜。数以百计的“林夏“从镜中鱼贯而出,她们身着不同年代的旗袍,眼神却同样空洞死寂。每具倒影手中的绣针都滴着蓝黑色液体,在地面晕染出微型的玄鸟图腾。林夏后退半步撞上操作台,金属台面的冷意突然变得灼人——容器底部涌出墨色液体,女尸的眼皮如同生锈的铁门缓缓睁开,空洞的眼窝中伸出金线,缠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极了幼时被银针穿透指尖的疼痛。
“救我......“气泡从女尸口中上浮,声音与记忆中祠堂深夜的哀怨重叠。林夏挣扎间打翻实验记录本,泛黄的纸页被墨液浸透,露出层层叠叠的疯狂手记:“1955年首祭成功,玄鸟之力注入资本;1965年第二具容器......“最新一页用血写着:“2025年,活体宿主出现——林夏,天衣绣血脉觉醒者。“字迹未干的血痕突然蠕动,顺着她的指尖爬进血管,脑海中炸开1998年火灾现场的画面:母亲将绣谱塞进她怀中,身后的玄鸟壁画正在滴血。
镜面突然炸裂,碎片如利刃飞射。林夏翻滚着躲到桌底,却见那些破碎的“自己“在地面重组,化作三个黑衣守卫。领头者扯下面罩,露出与她在祠堂看到的黑衣人相似的面容,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玄鸟需要完整的祭品,你和周远的血脉,将成为资本永生的燃料。“他的瞳孔深处,无数个微型的林夏正在被绣针贯穿,惨叫声混着老式放映机的咔嗒声在密闭空间回荡。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深处传来绣绷断裂的巨响。老者们挣脱铁链的嘶吼混着丝线崩断的脆响,整个建筑开始摇晃。林夏趁机抓起实验记录本塞进背包,女尸的手突然松开,墨色液体中浮现出逃生路线的全息投影。她朝着投影方向狂奔,经过冷藏库时,透过门缝看见成排冰柜——每个柜门都贴着照片,最新的那张正是昏迷中的周远,他的手腕被丝线缠绕,皮肤下隐约可见玄鸟图腾正在生长。
当她撞开安全出口的铁门,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身后的仓库燃起幽蓝火焰,玄鸟虚影从火海中腾跃而起,羽翼扫过之处,所有电子设备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林夏在雨中颤抖着摸出手机,却发现通讯录里所有号码都变成了玄鸟图腾,唯一能拨通的,是一条来自“十年后的自己“的未接来电。点击接听的瞬间,电流杂音中传来沙哑的女声:“别相信周远......他才是......“话音戛然而止,手机屏幕突然浮现出她此刻的模样,而背景里,无数支钢笔正在自动书写着同一行字:“故事不会结束,除非血脉断绝。“
初秋的阳光斜斜切进工作室的玻璃幕墙,在林夏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她踮着脚调整射灯角度,指尖拂过苏绣屏风《玄鸟衔月》时,千年蚕丝特有的冰凉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那些用孔雀羽线勾勒的羽翼,在光影交错间竟泛起流动的磷火光泽。这场筹备半年的“非遗新生“展览本应是传统工艺与现代设计碰撞的舞台,却在开幕当日化作暗流涌动的战场。
展厅角落,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缩在阴影里,手机摄像头对准屏风的瞬间,金属拉链蹭过展台发出细微声响。林夏下意识转头,只瞥见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外。她皱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没注意到男人黑色外套后领,赫然印着寰宇资本的暗纹LOGO。
三天后的深夜,林夏蜷缩在沙发上刷手机,时装周直播画面突然刺得她瞳孔骤缩。T台上,寰宇资本力捧的新锐设计师苏蔓正在谢幕,模特身上那件高定礼服,从玄鸟图腾的轮廓到羽翎的渐变针法,与她的作品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礼服腰间缠绕的银线,竟和她在老宅密室见过的祭祀图腾如出一辙。
“林小姐,请问您如何看待苏蔓女士的设计涉嫌抄袭?“第二天清晨,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她鼻尖。林夏攥紧手机,屏幕里苏蔓正对着镜头微笑,无名指上的玄鸟图腾戒指闪着冷光,与仓库里黑衣人的纹身如出一辙。她深吸一口气,从展柜里取出备用的半成品——那些尚未完工的丝线,此刻竟在玻璃展柜中微微颤动。
镊子夹起苏蔓作品的仿制品丝线时,林夏的声音冷静得近乎锋利:“真正的天衣绣讲究'以气贯线',每针的入丝角度都决定图案的立体感。“她举起半成品,聚光灯下,金丝在绣布上流转出液态的光泽,“你们看,这些金线用的是机器刺绣的平针,而我的作品采用的是失传百年的'悬云绣',线迹会随着光影变化呈现不同层次。“
话音未落,展厅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苏蔓带着律师团队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举着摄像机的黑衣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专业。“苏蔓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逼近,香水味混着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有完整的设计手稿和打版记录,倒是林小姐,听说你最近在调查寰宇资本?“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调出手机里模糊的偷拍者照片,却见苏蔓突然掩嘴轻笑。大屏幕骤然亮起,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在展厅循环播放——画面里,林夏深夜潜入寰宇资本仓库的片段被恶意截取,配上“为夺设计不择手段“的字幕。人群骚动中,她听见记者们交头接耳:“听说她祖宅闹鬼,该不会精神也......“
“证据确凿,我们将追究法律责任。“律师递上律师函时,林夏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玄鸟纹身正在蠕动,仿佛活物。展厅外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透过玻璃,在《玄鸟衔月》屏风上投下破碎的阴影。那些金丝银线突然剧烈震颤,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玄鸟轮廓,而苏蔓的笑声混着警笛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玄鸟的祭品,不该有这么强的反抗欲
秋雨裹着桂花香掠过青石板路,林夏抱着被律师函压得发沉的公文包,在巷口撞见那场奇特的“街头魔术”。梧桐叶上的水珠坠落在老人肩头,白发间零星沾着碎木屑,却丝毫不影响他枯瘦的手指在木块间穿梭。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有人举着手机拍摄,镜头里,几块其貌不扬的木料在老人手中眨眼间咬合出精巧的斗拱飞檐,连檐角悬着的微型铜铃都能随风轻晃。
“这是徽州马头墙的榫卯结构。”老人头也不抬,声音像老木匣开启时的吱呀,“不用一钉一铆,却能扛住百年风雨。”他布满老茧的拇指摩挲着木块边缘,林夏注意到那些木纹走向竟与古墓壁画里的机关纹路如出一辙。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原来老人随手搭出的檐角,竟能随着风力变化角度,将飘来的雨丝巧妙引向地面。
暮色渐浓时,围观者陆续散去。林夏蹲下身捡起块掉落的月牙榫,木料表面包浆温润如脂,边缘却有道新鲜裂痕。“陈守拙。”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木块,枯枝般的手指突然点向榫头,“小姑娘,你拿反了。”林夏一愣,翻转木料的瞬间,榫头与卯眼完美嵌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惊飞了檐角停歇的麻雀。
老人枯树皮般的脸上泛起笑意,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个紫檀木盒。盒盖开启时,林夏闻到一股陈年桐油混着檀香的气息,二十四枚造型各异的暗榫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其中一枚燕尾榫尾部,赫然刻着与古墓石门相似的云雷纹,当她用指尖触碰时,纹路里竟渗出极细的金粉。“七十二种暗榫,现世只剩五十三种。”陈老用茶针挑起块蝴蝶榫,针尖划过榫头的燕尾槽,“剩下那十九种,连图纸都在四十年前的大火里烧干净了——那场火,还带走了我师父。”
林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起实验记录本里半张焦黑的图纸,残缺线条勾勒的凹槽形状,此刻正与盒中暗榫完美重合。“您知道‘玄鸟锁’吗?”话音未落,老人握着茶针的手猛地颤抖,深褐色茶水在青石上洇出诡异的图腾。远处钟楼传来晚祷钟声,惊得老人踉跄后退半步,茶针在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竟勾出半枚玄鸟爪印。
暮色漫过巷口时,陈老将枚三棱榫塞进她掌心。木料冰凉的触感里,藏着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古老机关的共鸣。老人转身收拾工具,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帆布包带不经意扫过地面,露出半截泛黄的图纸边角——那图案,分明是古墓主殿穹顶的榫卯结构图。“明天辰时,带张完整的图纸来。”他头也不回地说,“不过提前说好——榫卯这东西,用对了是救命锁,用错了,就是吃人棺。”林夏望着老人离去的方向,掌心的三棱榫突然发烫,木料缝隙间渗出的金粉,在暮色中勾勒出玄鸟展翅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