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银雨劫

苍梧岭的月光是银色的，像星谣及笄那日戴的苗银项圈。

蚩曜的龙爪陷在祭坛的青石缝里，爪尖勾出一片破碎的银梳——这是星谣束发之物，梳齿间残留的菌丝正与怀中酵屿瓮共振。瓮身裂缝渗出猩红雾霭，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血枫部墟市：星谣的前世正将战死的蚩曜残躯埋入酒瓮，她的银刀割破手腕，血线在瓮身勾勒出“重逢“的苗文。

“原来我们轮回七世......“蚩曜的龙尾扫塌半座山崖，腐肉间新生的鳞片剐蹭着岩壁，发出星谣最爱的芦笙调。

青云门主的尸蛊龙蟒从云层探首，每一片逆鳞都嵌着血枫部婴尸。当它吐出裹着剑气的毒瘴时，瘴气中浮现星谣被囚在噬渊的场景——她的菌丝正被炼成嫁衣，缝入龙蟒的眼睑。

蚩曜剜出右眼的尸蛊竖瞳，掷向苍梧岭的祖祭台。

眼球炸裂的刹那，三百里银矿脉沸腾如熔，苗银化作暴雨倾泻。星谣残魂在银雨中凝实，发间银饰碰撞出招魂的节奏。她赤足踩过银浆，每步都绽开血枫菌花：“还记得吗？你说要为我打一顶月光银冠......“

青云门主的龙尾劈开银幕，露出藏在山腹的万魂鼎。鼎中沉浮的正是历代血枫圣女，她们被炼成酒灵，四肢化作搅拌酒醅的骨杵。星谣的虚影突然僵住——鼎心泡着的正是她完整的魂魄，胸口插着蚩曜当年送的定情银匕。

“你每杀我一次，她就痛一分。“门主的獠牙咬穿蚩曜的龙翼，“这鼎中的'圣女酿'，可是复活蚩尤的关键......“

蚩曜的逆鳞突然暴长，刺入自己心口。

脓血喷溅在万魂鼎上，星谣的魂魄突然睁眼。她扯断束缚的蛊链，菌丝在虚空织就血色嫁衣——这是用三百世轮回记忆缝制的“千劫嫁裳“，每道褶皱都藏着一段剜心往事。

“第一世你为护我魂飞魄散......“嫁衣裹住龙蟒左目，门主的惨叫声中浮现古战场画面：蚩曜的银刀贯入星谣胸膛，替她挡下诛仙箭。

“第七世我替你承了噬渊劫......“嫁衣右袖缠住龙喉，星谣前世的残躯从鼎中爬出，心口的银匕正与今生共鸣。

当嫁衣完全裹住龙蟒时，蚩曜看到了最痛的真相——每世星谣魂灭前，都用菌丝在噬渊刻下重逢酒的配方，而配方最后的“仇人血“，始终是蚩曜自己的心头精血。

苍梧岭的地脉开始崩塌。

蚩曜的龙爪捏碎万魂鼎，鼎中酒灵化作银蝶扑向星谣。她的嫁衣突然燃起靛蓝菌火，火中浮现蚩尤恶念的咒印：“你以为轮回是巧合？是我让你们世世相残！“

星谣的菌丝刺入蚩曜颅骨，将三百世记忆灌入神识。他看见每世自己都亲手将银冠戴在星谣发间，而每顶银冠都藏着噬心蛊种——原来重逢即是诅咒的开端。

“杀了我......“星谣的嫁衣缠住蚩曜的龙角，“用银冠刺穿我的魂......“

青云门主的狂笑震碎山体。蚩曜的龙尾扫起漫天银矿，凝成星谣梦中的月光银冠。当冠尖刺入她魂魄的刹那，苍梧岭的夜空突然飘起银雪——那是星谣破碎的记忆，每片雪花都映着血枫菌的脉络。

蚩曜抱着逐渐冰冷的菌丝躯壳跪在废墟中。

星谣的嫁衣化作雪水渗入地缝，在万米深处凝成酒窖。窖中三百口陶瓮同时嗡鸣，瓮身的苗文浮现出真正的重逢酒方：“取爱人的杀意三斗，剜心的悔恨二钱，佐以永世孤独......“

青云门主的残躯突然爆开，露出蚩尤恶念的本源——竟是星谣第一世剜出的半颗真心！那心脏在银雪中跳动，每声都震碎蚩曜一片龙鳞。

“你才是噬渊本身......“蚩曜的龙爪刺穿心脏，尝到了星谣的血味，“用三百世情劫......养蛊......“

苍梧岭的雪停了。

蚩曜的右眼窟窿里，星谣的银梳正在生根。梳齿间新生的菌丝缠绕成苗疆星图，北极星的位置标着噬渊最深处的“合卺棺“——那里沉睡着完整的酵屿瓮，和一场等待了三百世的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