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苍梧血
苍梧岭的岩壁上凿满囚笼，像蜂巢般密密麻麻。
蚩曜蜷缩在铁笼角落，新生左臂的霜火鳞甲被药泥掩盖。腐臭的药汁浸透麻衣，腕间青蚨印正渗出蛊丝——这是混入药人队伍的代价。三日前，他故意被青蚨盟的捕奴队擒获，此刻颈间的锁灵枷正将他的气息压至筑基初期。
“新货验身！“
铁棍敲击笼柱的巨响中，蚩曜窥见高台上的青铜鼎。鼎身浮雕着三百巫女献祭的场景，星谣的侧影赫然在列。当监工的手伸向他的残袖时，笼外突然传来骚动——
“圣女现世！速迎神轿！“
八具金甲尸傀抬着赤轿踏空而来。
轿帘被阴风吹起的刹那，蚩曜的左臂鳞甲险些失控——轿中少女头戴白骨冠，眉心血枫图腾妖艳如活物，正是被蛊术控制的阿箬！
“恭迎圣女主持血祭！“
青蚨盟主从祭坛阴影中走出，黑袍下的面容被青铜傩面遮盖。他的指节敲击神轿，阿箬的瞳孔突然泛起霜纹——那是蚩曜留在她体内的焚心蛊火！
蚩曜的锁灵枷突然发烫。当监工解开笼锁押送药人时，他故意踉跄撞向尸傀。指尖触到轿帘的瞬间，霜火顺着金甲缝隙钻入阿箬脚踝。
祭坛下的甬道蜿蜒如蛇肠。
蚩曜被铁链拽向地宫深处时，鼻腔灌满熟悉的血腥味。青铜巨鼎矗立在血池中央，鼎耳拴着三百条银链——每根链尾都拴着个昏迷的药人，他们的天灵盖被揭开，脑髓正流入鼎中“替魂汤“。
“今日要炼的是九霄剑宗订的货。“监工踹翻一个挣扎的药人，“能成元婴大能的肉身，是你们的福分。“
蚩曜的霜火在皮下流动。当铁钩刺向他后颈时，地宫突然震颤——阿箬的神轿撞破穹顶，金甲尸傀的断臂砸入血池，激起滔天浪涌！
阿箬的白骨冠炸成碎片，青丝间霜火游走。
“曜哥哥......“她的指尖点在眉心图腾，血珠坠入血池的刹那，替魂鼎中的药人突然暴起。青蚨盟主的傩面裂开缝隙，露出半张爬满蛊虫的脸：“竟能破我的摄魂蛊？“
蚩曜震断锁灵枷，新生左臂撕开监工的咽喉。霜火顺着铁链烧向替魂鼎，鼎身巫女浮雕突然泣血——星谣的残魂在鼎耳浮现，银链正将她的魂丝抽入汤中！
“这才是真正的替魂汤......“青蚨盟主扯下面具，蛊虫组成的脸上浮出蚩曜熟悉的轮廓，“用至亲之魂，炼永生之躯。“
蚩曜的霜刃贯穿盟主胸膛时，触感如中败絮。
黑袍炸开的蛊虫群中，半枚血枫银铃叮咚坠地——正是三年前蚩曜送给星谣的定情信物！阿箬的尖叫与鼎中星谣的哀嚎共鸣，整座地宫开始崩塌。
“你以为我为何要屠寨？“蛊虫重聚成人形，“星谣的魂魄，本就是炼替魂汤的药引啊......“
血池突然沸腾，三百药人的残魂凝成巨掌抓向阿箬。蚩曜的左臂鳞甲尽数剥落，霜火在虚空画出《噬蛊天书》最终章——
“以我魂，燃诸天！“
地宫穹顶崩塌的轰鸣中，蚩曜的左臂已化作赤白骨刃。
霜火从鳞甲缝隙喷涌而出，所过之处蛊虫尽成灰烬。青蚨盟主的躯干在火中扭曲重组，每一块碎裂的蛊虫残躯都发出尖锐的嗤笑：“你杀不死我......我即苍梧，苍梧即我！”
阿箬的白骨冠碎片突然悬浮而起，血枫图腾在她眉心灼出金光。少女的指尖点向血池，沸腾的替魂汤骤然凝固——那些被抽魂的药人突然睁眼，三百双瞳孔中同时映出星谣的虚影。
“以圣女血，唤幽冥门——”
阿箬的咒言被坍塌的梁柱打断。蚩曜揽住她下坠的身躯，霜火在足底凝成莲台。星谣的残魂从鼎耳挣脱，银链寸寸崩断的脆响中，青蚨盟主终于露出真容——那被蛊虫覆盖的面孔，分明是蚩曜父亲暮年的模样！
“很惊讶吗？”蛊虫从“父亲”眼眶钻出，“当年将你弃入噬渊，就是为了今日。”
蚩曜的霜刃刺穿对方咽喉，触感却如中幻影。血池中浮出万千记忆碎片：少年时的自己被推下祭坛，父亲将星谣的魂魄抽入瓮中，青蚨盟的图腾在黑袍下若隐若现......
阿箬突然咬破舌尖，血箭射入血池。凝固的替魂汤突然倒流，三百药人的残魂凝成巨手，将青蚨盟主拽入鼎中。星谣的虚影在鼎口浮现，手中握着的正是蚩曜当年送她的银铃。
“铃响之时，万蛊归墟......”
清越的铃音穿透地宫。蛊虫群突然自燃，青蚨盟主在鼎中发出非人的惨嚎。蚩曜的霜火攀上鼎身，却在触及星谣残魂时骤然熄灭——她的魂魄正在消散！
地宫穹顶被剑气洞穿的刹那，九霄剑宗长老踏着诛仙剑阵降临。
叶清尘的尸身被炼成剑傀，三百把脊骨剑悬在阵中，剑穗上依然缠着星谣的发丝。为首的长老屈指轻弹，蚩曜新生的左臂突然爆出冰碴——阴髓玉中竟藏着剑宗的禁制！
“多谢小友替我们清理门户。”长老的流苏剑穗指向替魂鼎，“这份厚礼，九霄云阙收下了。”
剑阵轰向鼎身的瞬间，阿箬突然跃入鼎中。少女的血脉与星谣残魂共鸣，替魂汤炸成血雾，竟在虚空凝出一道幽冥裂隙！
裂隙中伸出万千骨手，将剑阵拽入幽冥。
阿箬的白发在阴风中狂舞，瞳孔已化作血色枫叶：“曜哥哥，带阿姐走！”她的身躯在裂隙前寸寸龟裂，血枫图腾脱离皮肤，印上蚩曜的心口。
星谣的残魂突然凝实，银铃坠入蚩曜掌心。当诛仙剑阵被彻底吞噬时，阿箬的最后一块血肉化作流光，修补着星谣即将消散的魂魄。
“不！！！”
蚩曜的霜火失控暴走，新生左臂炸成血雾。青蚨盟主趁机从鼎中跃出，蛊虫凝成利爪掏向他的后心——
银铃突然自鸣。
星谣的残魂睁开双眼，幽冥裂隙中探出的骨手扣住蛊虫。蚩曜的右臂赤鳞尽褪，焚心蛊火化作最纯净的血枫魂力，顺着铃音注入星谣眉心。
“阿曜，松手。”
星谣的声音响在耳畔，蚩曜却死死攥着即将坠入裂隙的她。青蚨盟主在幽冥骨手中挣扎嘶吼：“逆子！你可知开启黄泉的代价——”
霜火突然倒卷，蚩曜抱着星谣跃入裂隙。最后所见是阿箬消散的笑靥，以及替魂鼎上浮现的完整《噬蛊天书》——那扉页赫然写着“以魂饲魂，方得始终”。
当蚩曜从幽冥裂隙跌出时，怀中只剩星谣的银铃。
苍梧岭已成焦土，九霄剑修在废墟中翻找替魂鼎残片。他的左臂重新生长，阴髓玉中却嵌着阿箬的一缕白发。青铜钥匙在掌心发烫，指向北方雪原——那里埋着复活至亲的最后希望。
星谣的残魂在铃中轻语：“去九霄云阙......那里有我们所有的开始与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