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准备
海兽的触须扫落洞顶石屑时，顾舟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能清晰听见林虎铁斧与石壁摩擦的刺耳声响，小梅短刀划破空气的咻咻声，还有王五药箱里玻璃瓶碰撞的轻响。
“退到第三道岔口！“他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前世实验室里调配高危药剂时，他也是这样压着心跳下指令。
“那边洞顶有裂缝。“李叔突然开口，断矛往左侧虚点，“那岔道窄得海兽进不去。“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按在顾舟肩头，掌心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先稳住阵脚，再想办法。“
顾舟的指甲掐进掌心。
灾变阶海兽的威压像实质般压在胸口，他能感觉到合成台在识海震动，青铜方台表面的纹路正随着海兽的每一次嘶吼明灭。“它冲着我来的。“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动作一滞。
林虎的铁斧“当啷“砸在地上。
这个常年在海上搏命的汉子喉结滚动：“那玩意儿...能开口说话？“
“所以我们得拆它的靶子。“顾舟弯腰捡起铁斧塞回林虎手里，指尖擦过斧刃上凝固的血渍，那是半小时前他们刚砍翻三个海盗留下的。“小梅、李叔，你们带海盗残兵往东边跑。
海兽目标在我，注意力一分散，你们机会大。“
小梅短刀转了个花，刀尖挑起一缕垂落的发丝：“引开它？
行啊，我刀上还沾着那刀疤的血呢。“她冲李叔挤挤眼，“老头，记得把你藏的火折子给我，烧它触须玩？“
李叔扯动嘴角，皱纹里挤出点笑：“在我裤腰带里，拿稳了。“他弯腰捡起块碎石砸向通道，清脆的响声让海兽的触须顿了顿。
老人趁机拽住小梅手腕：“走，先把那些喽啰当饵。“
“顾兄弟。“王五突然扯他衣袖，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我药箱里还有半瓶'暴血散'，能短时间提升力量——给林虎？“他另一只手攥着本泛黄的《海兽志》，“这书里说灾变阶海兽最弱在鳃下，有片软鳞...需要够快的刀。“
顾舟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林虎，跟我去遗迹深处。“他突然拽起林虎胳膊，“王五，带着药箱和书，跟紧。“
“找什么？“林虎瓮声瓮气，铁斧又握得死紧。
“找把能捅穿它的刀。“顾舟跑得很快，潮湿的石壁在身侧擦过，霉味混着血锈味直钻鼻腔。
他记得三天前路过这里时，洞壁缝隙里漏出过金属反光，当时以为是海盗丢弃的破剑，现在想来，那或许是...
“到了。“他猛地刹住脚步，指尖抠进石壁裂缝。
一块覆盖着绿锈的残剑被拽出来时，带落大片碎石。
剑身半尺长，布满星芒状的纹路，最神奇的是刃口，明明锈得厉害，却泛着冷冽的光，像淬过万年玄冰。
顾舟眼前浮现出机械音：“检测到上古'星陨铁'残兵（圣物级），可融合源质类材料提升品阶。“
“鳞甲。“他扯下袖口的石甲兽鳞甲，又摸出从刀疤男身上顺来的海兽鳞片，“暴血散。“王五已经把药瓶递到他手心，瓶身还带着体温。
青铜方台泛起金光。
顾舟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起，那是周围源质被疯狂抽取的征兆。
石甲兽鳞甲的土黄色、海兽鳞甲的幽绿色、暴血散的赤红色，三种颜色在台面上纠缠，最后“轰“地融进残剑。
剑鸣声响彻洞穴。
当顾舟握住剑柄时，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但那痛里带着说不出的契合。
锈迹簌簌脱落，露出完整的剑身：三尺青锋，纹路如星河流淌，刃尖轻点地面，竟在石地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这是...“林虎的铁斧都拿不稳了。
“能捅穿灾变阶鳃的刀。“顾舟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小梅的清喝：“狗东西！
往这儿看！“接着是李叔粗哑的笑：“老东西陪你耍两招！“
洞外传来海兽愤怒的咆哮，还有石块崩塌的轰鸣。
顾舟握紧新剑，剑身嗡鸣与心跳共振。
他看向林虎，后者的铁斧已经泛着寒光；再看王五，药箱敞开，手心里攥着两颗暴血散。
“走。“他说，“该我们了。“
洞穴深处的喊杀声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啪“地断了。
顾舟的脚步猛地顿住——那是小梅短刀挑飞敌人武器时特有的清响，此刻却被压在一片杂乱的喘息与金属碰撞里。
他能听见李叔粗重的咳嗽，混着海盗们“杀了这两个诱饵“的狞笑。
“加快！“他反手拽着林虎胳膊，合成剑的剑柄在掌心发烫，星河流转的纹路映得手背一片幽蓝。
王五的药箱撞在石壁上，“哗啦“撒出半瓶止血粉，在地上拖出条淡红的痕迹。
转过最后道石梁时，顾舟的瞳孔骤缩。
二十多个海盗举着火把围成半圆，小梅背靠着李叔，短刀上的缺口比半小时前多了三道。
老人的断矛尖插在地上，左手捂着肋下的血洞——那是把带倒刺的短刃扎的，暗红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顾舟！“小梅抬头的瞬间，额角的血珠溅在火把上，腾起细小的嗤响。
她短刀一旋，挑开劈来的朴刀，“这些杂碎比海兽难缠！“
“因为他们知道杀了你们，就能逼我露面。“顾舟的声音像淬了冰，合成剑嗡鸣着脱离剑鞘。
星陨铁的寒光扫过人群，最前排的海盗突然惨叫——剑刃带起的风割开了他的喉咙。
“护好李叔！“他低喝一声，身影如游鱼般切入战团。
合成剑过处，朴刀断成两截，盾牌裂出蛛网纹，连最结实的锁子甲都像纸糊的。
有海盗举着铁叉迎面刺来，顾舟手腕轻抖，剑尖挑开铁叉，顺势划开对方心口，不是致命伤，却精准挑断了他的手筋。
“留活口！“
但这话被喊杀声淹没了。
林虎的铁斧已经抡圆，一斧劈翻两个挡路的，震得虎口发麻：“顾兄弟，我给你清路！“
小梅趁机退到李叔身边，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抵住老人肋下的伤口：“老头忍着点，等会儿我用刀疤的皮给你包伤口。“李叔扯动嘴角，血沫混着笑：“比当年采珠时被石鳖咬的还轻...“话没说完，眼前一黑，王五挤过来，往他嘴里塞了颗泛着青光的药丸：“续气丹，能撑半个时辰。“
顾舟的后背突然泛起凉意。
他知道这不是恐惧，是合成台在示警。
剑刃突然剧烈震颤，星河流纹亮如白昼，他旋身挥剑，正劈中海盗头子掷来的淬毒飞镖。
飞镖在剑刃上崩成碎片，绿色毒雾却顺着剑风散了半丈。
“捂住口鼻！“他吼了一嗓子，自己却迎着毒雾冲了上去。
前世化学实验室里调配过百种毒药，他清楚这种混合了海蛇涎和腐藻的毒雾，最烈的毒在头三息。
合成台的热流从识海涌遍全身，他感觉每寸皮肤都在过滤毒气，连肺叶都泛起清凉。
海盗头子见势不妙，转身要跑。
顾舟脚尖点地，合成剑如灵蛇出洞，剑尖挑住对方后领。“说，海兽为什么追我？“他扯着人甩到地上，剑刃抵在喉结上，“不说的话，我让你尝尝被星陨铁割肉的滋味，很慢，很疼。“
“造化者...能解封印...“海盗头子的舌头在血里打滚，“大祭司说...杀了合你，海兽就能挣脱锁链...“话音未落，他突然瞪大双眼，脖颈处绽开一朵血花，是小梅的短刀从后颈扎了进来。
“留着也是麻烦。“她舔了舔刀刃上的血。
顾舟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洞外传来海兽的嘶吼，比之前更近了。
“撤到洞穴三层。“李叔捂着肋下站了起来，续气丹的青光在他眼底流转，“那里有暗河，能暂时阻住海兽。“他指了指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王五，把你药箱里的'融岩粉'给我，烧断这些石头，能砸塌半条通道。“
夜幕随着暗河的潮气漫进洞穴时，众人挤在三层洞厅的石台上。
火把将影子拉得老长，照见小梅正在磨短刀，火星溅在她沾血的衣袖上；林虎用铁斧劈了块扁平的石头当桌子，上面摊着张皱巴巴的海图；王五蹲在李叔身边，正用针线给他缝伤口，老人咬着块破布，额角的汗珠子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顾舟站在石台前，合成剑插在脚边，剑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海兽目标是我，海盗联盟和它结盟。“他的手指划过海图上标红的“深渊海沟“，“李叔说的对，它们想解的，可能是诸神战场的封印。“
林虎把铁斧往地上一杵，震得石屑乱飞：“那咱们就先宰了这海兽！
我铁斧磨了十年，正愁没硬茬子试！“
“别急。“李叔吐掉嘴里的破布，声音哑得像砂纸，“灾变阶海兽皮糙肉厚，刚才那波海盗是探路的，真正的杀招在后面。“他指了指洞外传来的水声，“暗河涨潮还有两个时辰，那会儿海兽的力量会更强。“
王五推了推眼镜，从药箱里摸出本翻烂的《古海残卷》：“我查过，灾变阶海兽最怕'星芒'。
顾兄弟的剑...刚才斩毒雾时，刃口有星芒闪过。“
顾舟的手指停在“深渊海沟“的标记上。
原来从他激活系统那天起，就被卷进了千年的局。
“计划分三步。“他抬头看向众人，火把在眼底跳动，“林虎带两队人守暗河口，用融岩粉炸塌通道拖延；小梅带突袭队绕到海兽侧翼，砍它触须上的神经节；我和李叔、王五去正面，用合成剑刺它鳃下软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染血的衣裳，“这一战，要么活，要么让海兽给咱们陪葬。“
洞穴外的潮声突然拔高，像千军万马在叩门。
顾舟弯腰拔出合成剑，剑身的星河流纹与洞外的月光交映。
他看向小梅，后者冲他比了个刀尖点肩的手势——那是采珠人“活着回来“的暗号；又看向林虎，铁汉冲他咧嘴，露出缺了颗牙的笑；最后看向李叔，老人冲他点头，皱纹里的血渍还没擦干净。
“去准备吧。“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能劈开潮声的力量，“天亮前，我们要让整个海域知道...合成者，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众人散去时，洞外传来海兽撞塌石梁的轰鸣。
顾舟蹲在暗河边，看着水面映出的剑影。
合成台在识海震动，他能感觉到源质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剑身凝聚成更璀璨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