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越狱
严警官呲着牙环顾周遭，却见陆长青就在身旁。
陆长青脱下染血的白大褂，随手弃置一边。
继而换上包里常备的黑色冲锋衣，组装好兵工铲，拉上帽子，戴稳头灯，转眼全副武装。
手枪别在腰侧，陆长青深吸了一口气，招手道：“赶紧走吧，北坡应该不远，注意脚下。”
涌动的浓雾没过陆长青身形。
“啊......啊？”
严警官瞠目结舌，欲言又止。
不，不是，咱就这么走了？
他本想问下这门锁和车窗是怎么个事，但见陆长青背影逐渐消失，只能快步跟上。
严警官回望了眼列车，身后浓雾遮掩，看不清乘客动向，只能听到惨叫不绝。
“这些乘客怎么办？”
“路都给他们留好了，让他们自己选呗，还能怎么办？”
“那，那怪物呢？”
“肯定没死，而且恐怕死了也有办法复生，打又打不过，只能放着了。”
“行......”
严警官见陆长青这般冷静，自己心绪也稍稍放平。
虽说先前被几个好事的乘客辱骂了一通，但真的弃车跑路后，他又有些犹豫。
不过犹豫归犹豫，回头是不可能回头的。
严警官心说自己不过一介乘警，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算尽责，如果要让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和异怪搏斗，那和给怪物送外卖也没啥区别。
冷风穿行而过，伤口被刮得生痛。
乘客们的声音回荡在隧道之中，似在寻找严陆二人的身影。
严警官又回望了眼，两片眉毛拧在一块，低头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大口喘着粗气，扬声问道：“陆教授，我们这是要去北郊？”
陆长青：“嗯。”
严警官再度回望身后，追问道：“那为什么走北坡，南麓景区开发得更多，而且回市区也更安全吧？”
“北郊近，市区远，而且......”陆长青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严警官，解释道，“而且，隧道南端离地少说百米高，你说我们怎么下去？”
“咳咳。”
严警官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自知小心思被陆长青看破，于是点头附和道：“嗯，那确实只有北坡能走。”
隧道里回荡着乘客们激动的确认声。
“往北去！他们在北边！”
“快跟上，陆教授和严警官他们在北边！”
“快点快点，跑起来——”
严警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压低嗓子道：“看来沉默的大多数，还是愿意信我们的。”
陆长青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而且你别忘了，他们之中，还有伪人。”
严警官闻言脸色一僵。
是嚯，这周依然虽然变成了异怪，但还有其他伪人藏匿在人群中。
而且那只异怪也没有死透，不知何时就会再追上来。
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严警官小跑着，低声追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从龙脊岭隧道到北郊，大概要多长时间？”
陆长青不假思索：“三小时。”
“下山都要这么久？！”严警官脸色骤变，难掩惊慌。
没等他缓过气，陆长青又小声补了一句：“三小时是我的速度，换别人，少说得再加一两小时。”
“......”
严警官眼中掠过一抹绝望，哑然失语。
陆长青保持着气息稳定，好奇问道：“你不是参与过南麓搜救吗？”
“那能一样吗......”严警官语气颓然，“那些傻叉探险网红都是吹牛逼的，哪敢真的深入山脉？而且南坡景区有山路，可以顺路坐救护车下去，偶尔还会有直升机接我们。”
“哦。”
陆长青点了点头。
严警官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心觉有些诧异：“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怕？”
这问题一出，陆长青自己也怔了怔。
为什么呢？
他思索片刻，随后仰头道：“嗯......可能是因为，我打小性格就这样吧。”
严警官叹了声，沉默良久，最后摇了摇头：“那您心是真大。”
心大，倒也没错。
陆长青心说自己好歹是经历过网暴，这心态上的抗压能力自是没得说。
但要说为什么不害怕，那大抵还是重生带来的既视感作祟吧。
哪怕没有未来的记忆，但很多事物都如同经历过一般熟悉。
包括周依然畸变时，旁人初见的反应大都是惊骇恐慌。
然而陆长青第一眼看到时，却只想到要立马上弹开枪。
一想起周依然，陆长青心念微动，试着再与青苔共感。
青苔以列车为起点，沿途铺开了一条苔径。
即便离车已有七八百米，但驾驶室里的青苔，还依然保有勃勃生机。
只可惜，青苔的共感在大概25米开外，就只能瞥见模糊的重影。
“看是看不清，不过那团影子还在车上，那它应该还没离开列车。”
“嘶......”
神经一阵刺痛。
这么远距离的共感，对意识的负荷格外夸张。
陆长青不得已抽回思绪，踉跄了几步，缓了口气。
严警官急切地扶着陆长青：“怎么了？没事吧，陆教授？”
陆长青摆了摆手：“没事，走了下神。”
“？”
不是，都这种时候了，您还能走神啊？
严警官面露担忧，感觉陆长青像是体力不支，或是精神疲惫，反正多半是在嘴硬！
方才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没准也是失神恍惚了，所以才不觉恐惧。
严警官心觉肩头担子又重了几分，赶忙后退半步，护在陆长青一旁，警惕地回望身后。
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乘客们有没有都跟上来。”
陆长青按揉着太阳穴，待得头疼缓和，低声应道：“放心吧，他们都往北坡这边来了。只是因为要互相提防，所以慢了点儿。”
严警官闻言伸长脖子，瞪大双眼极目远眺。
结果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你开透了？”严警官一手叉腰，撇嘴道，“这么大雾，你能看到个勾儿！”
陆长青见机补了句：“我蔬果吃得多，视力好，听力也不孬。”
严警官：“......”
您说是就是吧。
稍歇片刻后，两人再复启程。
严警官虽担忧陆长青的状态，却也没再过多质疑。
最初的恐慌感逐渐褪去，肩头的责任也卸下大半。
他隐约感受到，这个世界似乎在发生变化，某种未知的转变。
从伪人到凶案，从破窗到跳车。
一切的一切，都穷极荒诞。
如梦一般。
严警官快步跟在陆长青身后。
呼吸变得急促，思绪逐渐飘远，眼神也更加迷离。
他小跑着，肩头与手掌的痛感缓缓消却，身体的知觉越发麻木，奔跑的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
整个人似是坠入尘雾，漫步在云端......
直到身前之人脚步放缓，平静的声音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
“停，到了。”
“啊！”
丝缕寒流涌入鼻腔，严警官身子簌然一抖，猛地清醒过来。
他抬头远望，却见眼前已是隧道尽头。
而脚下，是被浓雾遮掩的，深不见底的天渊！
“我曹......”严警官回过神，干咽了一声，“这，这北坡的隧道口，看着也不像能下去的样子吧......”
山风卷着松涛，掠起兜帽一角。
陆长青探头张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高，我之前和华科院的人一起来时，他们还有布置云梯和升降机来着的，不过现在都已经拆了。”
严警官闻言脸色铁青：“那我们怎么办，这下岂不是和留在车上也没区别了？”
陆长青从容道：“倒也还好，北坡这边离地，顶多三四十米的样子，问题不大。”
严警官一手叉腰，一手扶额。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会儿的陆长青，有种清澈的愚蠢。
严警官没好气道：“那您教教我，这几十米的悬崖，要怎么下？”
话音未落，陆长青放下登山包，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卷黄蓝相间的静力绳。
“巧了不是，我带了绳子，百米的。”
严警官：“......”
陆长青看着严警官，昂了下头：“怎么，植物学家的包里有点登山工具，应该也再正常不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