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百鬼夜行
“书上说……”
竹内靖男刚开口就被林晃司用苹果堵住嘴，果肉溅在泛黄页的榻榻米上。
“再念一句废话，我就把你塞进河童的夜壶。“
林晃司指尖燃起符火，将苹果核烧成灰烬。
竹内靖男总是把什么“书上说”、“怎么和书上说得不一样”挂在嘴边，这让人觉得特别烦。
“先是在居酒屋被玩弄，后来又在新宿歌舞伎町遇到百鬼夜行。江户川桑，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吧？”
“所有恶灵都精准避开警视厅的巡逻路线，这分明是......“”
林晃司颔首，“你的意思是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东京阴阳寮设计好的？东京阴阳寮豢养的猎犬在巡视地盘。”
其实他早就有预感，离开居酒屋后见到的百鬼夜行，恐怕不是偶然。
月见宥子斜倚在窗边，指尖缠绕着发梢，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我也不确定……”
竹内靖男低头攥紧衣袖，声音越来越小。他总是这般怯懦，连提出推测都要先贬低自己。
林晃司摇头，抬脚轻踹他后腰，“你可是京都阴阳寮的神官，东京人拉拢你不就是为了打夏目大人的脸？“
“我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无论是以前在神学院读书还是进入京都阴阳寮工作后，都是如此。但是，也许正是因为我是京都阴阳寮的神官，东京人才想要拉拢我。”
“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策反我让我变成东京人设置在京都的眼线，而是想用这种方式去打夏目大人的脸。”
竹内靖男的心情越发低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他对很多事情就有些看开了。
“我不禁怀疑，江户川桑您是否已被策反……”
林晃司不假思索地点头，“上次去东京出差，被东京阴阳寮设局陷害，我不得不假意投诚。”
“你……”
竹内靖男惊得后退半步，未料对方承认得如此痛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河童却突然冒出来，怪笑道，“你怎么现在才知道！林……江户川可是夏目权助派遣到东京的双面间谍！”
“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
林晃司瞥了眼始终沉默的月见宥子，本想说保护月见宥子，可事实上，一直是宥子在为他保驾护航，硬生生改口道：
“我们必须拿回血誓竹简阻止东京人的阴谋。”
“江户川桑，”竹内靖男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之前我对您有着诸多误会，现在我总算醒悟了过来。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今后我会成为您最有力的队友！”
“客套话免了，我问你，”林晃司屈指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了？”
“新宿地界之所以会出现旧鬼们的百鬼夜行，应该是东京阴阳寮纵容、默许的结果。”
旧鬼们失去了人们的“信仰”，力量一点点消失，它们已经虚弱地无法吸食活人的灵魂，只能把目标对准被恶灵侵蚀灵魂的驱魔人。
即便现在是新亡灵们的天下，东京阴阳寮却也要把旧鬼们利用起来将它们发挥到极致。
林晃司接话，“上次东京人安排给我的任务我失败了，这次他们极有可能要让我去处理旧鬼们的百鬼夜行。如果不能够充分利用它们，东京人就会怀疑我们，随便制造一个借口杀死我们。”
“也就是说，‘投诚’就必须要做自污的事情……”
月见宥子不急不慢地笑道：“小竹内，你才看清楚东京人的嘴脸吗？他们眼里只有利益，连鬼魂都要物尽其用。”
她歪头打量竹内羞红的脸，像在逗弄掌中雀。
竹内靖男涨红了脸，不敢直视月见宥子的脸庞。
……
竹内靖男和林晃司谁也没有提到底要不要把前往东京后的所有遭遇报告给夏目勇男，人在东京，已是身不由己。
也许他们的传信笺尚未越过关东地界，就已经被东京人截获，此刻他们如同蛛网上的飞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次日林晃司和竹内靖男去上班时，两人都装作没事人那样，换上殷勤假面，热情地跟东京的同僚们打招呼。
档案馆内神官们看似整理卷宗，实则腰间都别着法器，他们还有另一重身份——亡灵纠察队。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他们就会出外勤。
这个年头的东京，遍地都是怨鬼亡魂，哪怕只是抓一个小鬼，日积月累之下功劳也会积攒很多的。
如果遇到了什么大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能够向上述职，证明今年的业绩，也能够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再多的恶鬼也满足不了活人的欲望。
西洋人疯狂涌入东京这座城市，驱魔人的数量已经趋于饱和。为了谋取更多的亡魂怨鬼，阴阳寮里的“有心人”便动了歪心思。
东山神官便是阴阳寮里的革新派，在他看来，活人必须要与亡灵共同合作，这样才能够壮大东京阴阳寮的力量应对西洋人与正一派的入侵。
虽然说是潜伏阴阳寮，林晃司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把档案分门别类地放进柜子里后，见东山神官站在办公室门口招手。
“哎呀，江户川桑做事就是认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
林晃司故作狐疑地看着热情的东山神官。
东京人很会拿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从会社里辞职，在街头碰见了过去的同事们，他们会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与故人擦肩而过。
林晃司肌肉瞬间绷紧。东京人最擅长绵里藏针，昨日酒桌称兄道弟，今日便能冷眼旁观你坠入深渊。
东山神官做出这幅神情也不能说他脸皮厚，习惯东京人的节奏就好了。
不过，在林晃司看来，东山神官如此热情时，必然有什么阴谋诡计。识海里的江户川也表示认同，“东山这个混蛋就是笑面虎”。
林晃司警惕了起来。
他相信对方有理由陷害自己，负责新宿歌舞伎町一带的纠察队队长，绝对是个狠人物。
东山神官邀请他来到办公室里，接着悄悄打开了屏音结界，似乎有什么机密要告诉“江户川”。
“我有话问你，”东山收回了刚才和蔼的神情，“你如实回答，明白吗？”
“是……”
林晃司别别扭扭地学着江户川胆怯的模样，低低地向东山鞠躬。他看到东山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无疑是在念咒加强结界的牢固性。
“ MOODYZ公司的事情你搞砸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效忠吗？”
林晃司一点也不意外东山会率先提起这件事。
片刻的沉默，他直起身子注视着东山的面庞，说道：“月见宥子插了一脚，恕我无能。”
东山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我们培养的恶鬼失控了，月见宥子反过来将我们一军。”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弥补过错？”
“你有这份觉悟，很好，很好，”东山厉声道：“你带了一个京都人回来，不错，这次的任务便交给你们俩去做。”
“新亡灵们不断壮大，旧鬼们却不断衰亡，如果不是寮里默许旧鬼们在新宿百鬼夜行，它们恐怕早就消亡了。寮里曾经在旧鬼们身上花了许多钱，可是看不见任何回报。如果你和竹内不能够让旧鬼们产生价值，我就只好拿你们两个活人的性命祭鬼了。”
林晃司悄悄打开了燧明识界，他看到东山面孔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蛇脸，绿色的眼睛冷酷地盯着他看。
显然，东山也修炼了禁术，他的心似乎抵挡不住修炼禁术后造成的极度干涸感。
识海里，江户川幽幽道：“那是阴阳寮的甲级禁术，血烬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