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海边烟火吻

暴雨后的天空澄如蓝镜，阿念站在郁氏集团顶楼露台，指尖捏着那枚U盘。金属外壳上“2018.08.05“的刻痕硌着掌心，像一道未愈的旧伤。昨夜回到公寓时，郁辞墨正蜷在沙发上补觉，左胸口的刀伤缠着渗血的纱布——那是他为了及时赶到半岛酒店，被时景渊安排的保镖拦截所致。

“阿念？“身后传来低沉的呼唤，带着未醒的沙哑。郁辞墨披着黑色浴袍走近，发梢滴着玫瑰精油的香气，“明野已经解码了U盘，里面的监理日记......“

“是伪造的。“她转身时，露台的风掀起裙摆，露出小腿上淡褐色的胎记。男人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道疤上，喉结滚动着，像吞咽下七年前的惊涛骇浪。

郁辞墨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牛皮纸上印着“时氏建筑事故调查报告“：“这是我让人从档案局调的原始资料。2018年孤岛塌方事故的责任方......“他顿了顿，将文件推到她面前，“是时氏集团安全监管失职。“

照片里的废墟触目惊心，钢筋骨架间隐约可见蓝色工牌碎片。阿念想起时景渊昨天攥着她手腕时，袖口滑落露出的疤痕——形状竟与照片中钢筋切口完全吻合。

“他为什么要伪造证据？“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得破碎，远处传来渡轮的汽笛声，像极了孤岛救援时的警哨。

郁辞墨抬手想替她拢住被风吹乱的发丝，却在半空顿住。他指尖泛着青白，显然昨夜又用了过量的镇痛剂：“因为真正的罪证，藏在你我都不敢触及的地方。“

手机在此时震动，时景渊的短信简洁如刀：“今晚八点，星海湾码头。带郁辞墨一起来，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星海湾的博弈

暮色浸透海面时，阿念踩着碎石走向码头。郁辞墨的手掌虚扶在她腰后，西装下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过来，却比记忆中凉了许多。远处灯塔明灭，她想起七年前被救起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碎浪声里，时景渊握着她的手在病历本上写：“患者因惊吓导致暂时性失语，建议亲属多陪伴。“

“阿念！“时景渊的声音从废弃的灯塔传来，他穿着黑色风衣，袖口别着一枚银色袖扣——那是她十六岁送他的生日礼物，刻着“JSY“的缩写。

楼梯间弥漫着海藻的腥气。阿念跟着他爬上灯塔顶层时，脚踝被锈铁丝划破，郁辞墨立刻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掏出湿巾和创可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她心悸，七年来，他总是这样无声地处理她所有的伤口，却从未问过她疼不疼。

“看这个。“时景渊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海风卷着咸涩扑面而来。露台上摆着一台老式放映机，胶片在暮色中转动，投出晃动的光影——那是孤岛开发初期的施工现场。

画面里，年轻的郁辞墨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推土机前与工人争执。阿念的目光被他手腕上的红绳吸引，那是她七岁时用贝壳碎片编的，说“戴上这个就不会迷路“。

“2018年8月5日，“时景渊的声音混着胶片转动声，“你以为我在塌方现场袖手旁观，其实我是去阻止郁辞墨父亲的暴行。“他指向画面右下角，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正举着对讲机，身后跟着戴安全帽的保镖，“那个人，是郁氏集团的安全总监，也是当年活埋工人的直接执行者。“

胶片突然卡住，画面定格在郁辞墨被保镖按在泥地里的瞬间。阿念看见他白衬衫上的血渍，和昨夜她替他换纱布时看到的刀伤形状惊人地相似。

“我赶到时，郁伯父已经下令炸山。“时景渊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芦苇，“这是你当时攥在手里的东西，塌方后被我从废墟里捡回来的。“

笔记本内页上，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墨哥哥救我“。日期正是2018年8月5日，字迹边缘有暗红色的晕染，像是泪痕混着血迹。阿念浑身发冷，她终于想起塌方时的细节——是郁辞墨用身体护住了她，钢筋刺穿他左肩的瞬间，温热的血滴在她手背上，他却笑着说：“阿念别怕，哥哥在。“

“为什么现在才说？“郁辞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他的指尖抚过笔记本封皮，那里刻着小小的“NJ“缩写，是“念“和“辞“的首字母。

时景渊转身望向海面，月光在他眼角的疤痕上碎成银鳞：“因为我知道，只要阿念在你身边，你就永远不会碰郁氏的核心资产。但现在......“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诊断书，“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在闭眼之前，看到你们真正的结婚照。“

诊断书上的“脑癌晚期“刺得阿念眼眶发酸。她想起昨天在医院，母亲攥着她的手，把郁辞墨送的珍珠胸针别在病号服上，说：“墨墨眼光真好，这贝壳像极了念念在岛上捡的那些。“

“所以你想让我们假戏真做？“郁辞墨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用伯母的病情逼我放弃调查，让阿念继续当维系两家利益的棋子？“

时景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你以为我想？七年前我冒死从塌方里救出你们，结果郁伯父反手就把事故责任推给时氏。现在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时氏集团被郁氏挤压得喘不过气，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他看向阿念，目光温柔却决绝，“只有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哥。“

海风突然转急，卷起阿念的发丝缠上郁辞墨的手腕。男人低头凝视她眼底的挣扎，喉结滚动着说：“阿念，我们可以先答应他。等伯母病情稳定，再从长计议......“

“不用了。“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七年来第一次的清晰，“我们结婚吧，在孤岛。就像妈妈希望的那样。“

两个男人同时转身，震惊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穿。阿念摸向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郁辞墨用孤岛母贝定制的，内侧刻着“永远“。她不知道这个承诺能维持多久，但至少此刻，母亲床头的海豚玩偶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极了郁辞墨第一次教她说话时，眼里倒映的星辰。

烟火中的真相

深夜的孤岛被月光镀成银色。阿念光着脚走在沙滩上，脚底下的细沙混着碎贝壳，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清晨。郁辞墨提着皮鞋跟在身后，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那是为了救她被礁石划开的。

“后悔吗？“他的声音混着潮水声，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如果当年没有上那艘游艇，你现在应该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不用卷进这些阴谋里。“

阿念弯腰捡起一枚螺旋形贝壳，内侧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你呢？后悔救我吗？“

男人突然停住脚步，月光在他睫毛上凝结成霜。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拇指摩挲着她后颈的胎记：“那天在塌方里，我以为你死了。抱着你跑了三公里，直到看见救护车灯，才发现自己肩膀上插着钢筋。“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但我一点都不疼，因为我听见你在我怀里，用气声喊了句'哥'。“

海浪突然扑上沙滩，打湿阿念的裙摆。她想起时景渊今晚临走前塞给她的信封，里面是郁辞墨七年前的手术记录：“左肩开放性骨折，伴失血性休克，术中喊着'别碰阿念'。“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她将贝壳贴在耳边，里面果然有细微的潮声，“塌方时是你用身体护住我，时哥为了救我们被钢筋划伤，而郁伯父......“她顿了顿，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他想杀了我，对吗？“

郁辞墨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得像是浸了水的纸：“是我没保护好你。那年我刚满十八岁，拿到郁氏集团的股份委托书，他怕我为了你放弃收购，所以......“

“所以他制造了那场塌方，想让我成为你永远的愧疚，从而听话地替他管理孤岛项目。“阿念替他说完，指尖触到他后腰的旧伤，那是七年前郁伯父用烟灰缸砸的，“但他没想到，你会拼了命救我，更没想到，我会成为你们父子博弈的棋子。“

男人浑身一颤，低头封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海盐的咸涩和隐忍的疼，像是要把七年来的愧疚与眷恋都揉进彼此的呼吸里。阿念攥紧他的衬衫，闻到他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水味——这是她三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竟一直用到现在。

远处突然绽开绚烂的烟火，金色星芒落在海面上，碎成万点流萤。阿念从他怀里抬头，看见时景渊站在灯塔顶端，手里举着烟花遥控器，嘴角带着释然的笑。她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七年前的此刻，三个少年正挤在孤岛的岩洞里，用火柴点燃潮湿的报纸，为她庆祝十二岁生日。

“阿念，“郁辞墨的声音被烟火炸裂声托起，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丝绒盒，里面躺着一枚贝壳形状的钻戒，“这是用你当年捡的虎斑贝磨的。本来打算等一切结束再给你，现在......“

“现在就给我戴上吧。“阿念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无名指上的旧婚戒还没摘下，“反正都是假的，多戴一枚也没关系。“

男人动作顿住，指腹轻轻抚过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如果我说，这次是真的呢？“

烟火在头顶炸开，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阿念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带着七年来第一次的清晰笑意。她想起母亲病历本上的医嘱：“患者需远离压力源，多接触熟悉的人或事物。“也许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算计，但至少，此刻的烟火是真的，他掌心的温度是真的，而她藏在贝壳里的那句“我愿意“，也是真的。

“先说好，“她将手伸给他，任由他为自己戴上贝壳钻戒，“等妈妈病情稳定，我们就去查清楚当年的事。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郁辞墨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钻戒上的碎钻蹭过他的唇瓣：“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远处的灯塔突然亮起暖黄色的光，时景渊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下一场烟火，是给全世界最傻的妹妹的——以后要是敢受委屈，哥哥随时能把郁辞墨的公司拆成碎片。“

阿念笑出眼泪，看着漫天烟火中向他们走来的身影。时景渊手里抱着一个礼盒，缎带上系着她七岁时送他的贝壳手链。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沙滩上拼成完整的圆，像极了孤岛岩画上的潮汐图腾。

海风带来咸涩的气息，却混着某种清新的味道。阿念这才发现，郁辞墨胸前别着她今早摘下来的珍珠胸针，贝壳母贝在烟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也许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但此刻的星光足够明亮，能让他们在谎言与真相的夹缝里，重新找到拥抱彼此的勇气。

“生日快乐，阿念。“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突然想起孤岛岩洞里的壁画——上面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站在浪潮中仰望星空。原来有些羁绊从七年前就已注定，无论时光如何冲刷，终究会在命运的沙滩上，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