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家少爷
明黄底色的织锦绒毯浮动流金的光，螭蛟戏海的纹样从起居室曼延到卧房，含珠的蛟首被一双丝质拖鞋踩在脚下。
宋明启闲坐在沙发上看书，手里拿着阿瑟·康普顿的《人类自由》。他看得目不转睛，端咖啡的时候不慎泼洒，弄脏了地毯。
他皱了皱眉头，点开平板呼叫保姆。
对方很快接听，传来清丽的女声：“明启，怎么了？”
宋明启顿了一下，认出是慕涵，他父亲的特助。
“怎么是你？”
“王姐突然身体不适，管家陪她去医院了，临走前把耳麦给我了，让我暂时代为照顾你。”
“呵。”宋明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就来照顾我吧，我的咖啡洒了。”
不多时，卧房门铃叮咛两声，间隔十数秒后慕涵才开门进来。
她穿戴整齐，长发低挽，衬衫的裁剪贴合而不束缚，烟灰褶裤勾勒出浮凹的曲线。
“需要打扫哪里？”慕涵戴上橡胶手套。
宋明启慵懒后靠，打开双腿，扬起下巴指了指地毯上的污渍，正好位于他胯下的区域。
慕涵僵滞在原地，脸颊煞白，耳根却要滴血。她克制地深呼吸，极力缓和愠色，说道：“清洁喷雾会弄脏你的衣服，不如我给你放好热水，你进浴室泡澡休息一下？”
“所以你是想帮我抹精油吗？”宋明启问，他的眼神光格外清亮，透着顾盼生辉的少年气，似乎真的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情高中生。
这副皮相包裹的是什么东西，慕涵最清楚不过，她没有继续抵抗，拿起清洁剂和海绵，半跪着蹲在宋明启投下的阴影中，专心致志地擦拭污渍。
宋明启玩味地打量着慕涵，扫过鼻尖的一缕发丝，后颈和衣领之间的缝隙，还有似有若无的雪松木香。
“方便问你的年纪吗？慕涵。”
“二十五岁。”
“嗯，对我爸来说，确实是风华正茂。”
慕涵回以沉默。
宋明启没有罢休的意思，他俯身伏在慕涵的耳畔，“我爸也不算老，你再加把劲。在地上伺候人是奴才，在床上就是姨娘了。”
他抬脚从慕涵头上绕过，咯咯嗤笑着往浴室走去。
等他泡了个澡出来，慕涵已经离开了，冰咖啡换成了热气腾腾的牛奶，衣架上的睡袍熨烫得光滑如水。
为了当上自己的后妈，这女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宋明启腹诽。
这时，手机嗡嗡振动起来，是闹钟响了。
现在是晚十点整，窗外是狂风骤雨。
宋明启倒掉牛奶，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向书架墙走去。
他将手掌放在一本德语词典上，书面附着一层透明的超薄光学指纹传感膜，认证成功时闪过不易察觉的微光。
书架向两侧平移，露出仅容一人站立的迷你电梯厢。
宋明启乘坐电梯下到负三层的秘密基地。
隐伏在豪宅之下的实验室里，大小不一的生态箱错落有致地林立，宋明启漫步其间，先到圣甲虫的沙漠生态箱前调低夜间温度，又欣赏了会儿雨林生态箱里的蓝宝石华丽雨林蜘蛛。
最后，他启动电脑，通过嵌入蜘蛛腹部的超微生物芯片，调出两只间斑寇蛛的实时生物组分数据，确认一切正常。
他拨通陈垒的电话。
陈垒一张嘴就聒噪地嚷嚷：“卧槽兄弟，你爸可太牛了，真把我们给弄出来了！从今以后你爸就是我爸！哦不不不，我爷爷！嘿嘿，你爸还给我们家搞了个上百万的工程，我妈说了，改天一定带我去给宋叔叔磕头道谢！”
宋明启只是淡淡：“你在家吗？”
“在啊！”
“你爸妈呢？”
“都在！”
宋明启挂掉电话，给林羽打去，问了相同的问题，得到相同的回答。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密码箱，如奉圣器般虔敬地双手取出一个摇铃。
银质铃铛錾刻着繁复的古老文字，不解其义的人多看上几眼，意识就会坠入混沌和虚无。
宋明启阖上眼睛，双手结印，吟诵佶屈聱牙的秘咒。
摇铃飘升悬浮，兀自清脆作响，与咒语交织成哀婉又顿挫的曲子。
摇铃的节奏渐渐放慢，鼓点却越来越重，最后化作一声震如洪钟的绝响。
蛊动，礼成。
摇铃缓缓落下，宋明启将其放回箱子里锁好。
接下来，他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敲击桌面，不时啜饮一口辛辣的啤酒，期待着那两家人的死讯。
如果他们跑到大街上去了，那还会有更多的死讯，但宋明启不在乎。
他给他们下的是“死士蛊”，用最低阶的异虫养成，唱咒催动异变后蛊只能活两个小时，蛊死即人亡。
除非能提前取出异虫，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警方遇上这样的怪物一定会直接击毙，其他人没有这个意识更没有这个能耐。
就算取出来了，寄主还是必死无疑。
宋明启自信一切尽在掌控。
他等得困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来电吵醒。
来电显示：爸爸。
他一个激灵挺直身子，揉了两把惺忪的睡眼，清了清嗓子。
“喂，爸。”
“你在哪儿？”宋樾平静地问。
“我在实验室。”宋明启说。
“陈垒和林羽死了。”仍是平静的陈述。
宋明启看向显示屏，两只间斑寇蛛的图片变为黑色，系统提示用醒目的红字提示：样本死亡，信号丢失。
他疯狂压着嘴角，故作云淡风轻：“知道了。”
“嫌疑人，是李帆。”
李帆。
这个名字像一支注射器，把空气推进宋明启的心肺，每每听见他都觉得窒息。
宋明启把易拉罐揉得稀烂，每个字都从咬紧的牙关里蹦出来：“他？一个畏畏缩缩的孬种，再投十次胎都没那个本事。”
今晚的血腥美学分明是他宋明启的杰作。
“够了，别再这么幼稚！”宋樾拔高声量，“根据道路监控的指向，李帆极有可能已经往家里去了，警方会在周围布控。我已经通知慕涵去找你了，你打开密室让她进去，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不行。”宋明启斩钉截铁，“实验室不仅有异虫，还有我们宋家死守百年的秘密，她一个外人，不配染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将宋氏置于险境的人是你。”宋樾语气阴沉，“按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别想进地盟学院，更别想见到施瓦茨教授。”
“我——”
宋明启还欲争辩，宋樾给没他这个机会，不由分说地切断通话。
他怒气冲冲按开电梯，憋着满腔的火回到卧室。
半明半晦的暖橘灯光中，依稀可见慕涵斜靠沙发睡着了。
宋明启低声咒骂“贱人”，正想走过去怒踹沙发，颈动脉处蓦地贴上一阵尖锐的冰冷。
他身型陡然板滞，机械地移动眼球，从全身镜里看到一扇黑影将他笼罩，日式短刀仿若黑影伸出的利爪，随时准备削掉他的首级。
刺客微微抬头，露出清淡的眉眼。
是宋明启最憎恶的脸。
李帆？！见鬼！真特么见鬼！这狗东西竟然真有本事闯进来！
宋明启心潮澎湃，但他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很快找回理智思考对策。
“李帆，你听我说，我却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该擅自借鉴你的论文。其实我是打算同你做个交易，我需要进入地盟学院的敲门砖，你需要钱，我们可以互利共赢。喏，那个女人，把她叫醒，她可以给你账户转一大笔钱，我保证数额足够买下这样的两栋别墅。等警方来了，我也不会指控你，毕竟我也不想把论文的事情牵扯出来。到时候你拿着钱，天高海阔逍遥自在，我们两不相欠。怎么样？比杀了我划算吧？”
他静待李帆的回复，怨怼、谩骂他统统买单，一个穷人嘛，发泄完脾气过完嘴瘾，还不是要乖乖收钱放手。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帆完全不接这个话茬，转而抛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
“异虫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