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TM恶心！
我再也忍不住胃部的恶心感，把手机扔到一边，冲进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6
我当然没回家，但这并不能阻挡周月岚把朱自萧带回家。
儿子一家对朱自萧的接受程度也很好，短短半个月，我已经不止一次刷到儿子和儿媳发的朋友圈。
这“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聚餐，拍大合照，配文“有些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冥冥之中注定好像就该是一家人”。
我知道儿子是故意发给我看的。
看着那张大合照，周月岚挨着朱自萧坐在最前头，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就连孙子也紧紧依偎着朱自萧。
这么多年过去，朱自萧哪怕生病消瘦，依旧是一个有气质的老男人模样。
我早该知道，我比不过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拥有了新家人，我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一个月的冷静期转瞬即过，周月岚一大早就堵在我家门口，迫不及待拉着我去领证。
真拿到本的时候，我还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
压在我身上四十年的大石头真的就这么被掀开了？
大概是出于客套，周月岚问我：“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真要回乡下过一辈子？”
我没回，她叹气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就当是我对你这些年的补偿。”
“离了婚，咱俩这就算是没关系了，你要是没其她事，今天就回家把你的东西都清理带走吧。”
“他现在身体不好，我打算让他住进家里，我也好贴身照顾，总是在房间看见你的旧东西，我怕他不高兴。”
我接过银行卡，虽然很悲哀自己四十年的付出，最后只值五万块钱，但这钱也是我应得的。
“你放心，那恶心的地方，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踏足的。”
我回家收拾东西，打开门，迎面撞上儿子一家三口坐在客厅。
儿子一脸嘲讽：“哟，不是嘴硬说不会回来吗？”
“怎么一听说朱叔叔要搬进来，就巴巴地找上门了？”
孙子朝我冲过来，我下意识张开双手想抱他，却被他推了一把。
“你回来干什么？我不要你做我爷爷，我要朱爷爷。”
“你太土了，还是朱爷爷好，他去过国外，比你好看比你洋气，同学们都羡慕我……”
我僵在原地，听着我一手带大的孙子嫌弃我。
对这个家最后一丁点留恋，彻底消失殆尽。
7
我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彻底离开这个家。
清算了银行卡里的余额，这些年的积蓄，加上周月岚给我的那五万块，一共还有十来万，足够我未来的生活。
我一辈子都被困在那样一个家里，现在突然得了自由，又有大把的时间，我决定出去旅游，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花了两千八，报了一个张家界四天三夜的夕阳旅游团。
临行前一天，周月岚和朱自萧的事情突然闹上本地新闻。
邻居家老姐妹给我发来一个链接。
“六旬老人勇敢追爱，病房求婚感动众人。”
点进去是一个视频。
周月岚穿着一身婚纱，举着花，在医院病房里单膝跪地，冲病床上的朱自萧求婚。
她说：“自萧，年轻时诸多不得已让我们错过，如今老天爷给了我们重逢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勇敢向你表达我的心意。”
“我喜欢你，从四十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往后的日子，我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心一意对你好。”
朱自萧捂着脸感动流泪，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两个相隔多年的旧人再续前缘。
老姐妹义愤填膺：“段明，老周这人实在不要脸，刚和你离婚，转头就和那姓朱的求婚了。”
“现在网上好些人都知道这事儿，还有记者专门跑医院去采访，周月岚当着记者的面说这个月底要和朱自萧举行婚礼。”
“怎么样？只要你开口，我带着我们舞蹈团的姐妹去砸场子，保证让她这婚礼办不起来。”
这么快就要举办婚礼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我平静谢过老姐妹的好意。
那边老姐妹又发过来一长串语音。
“不去也好，免得脏了眼睛。你放心，到时候婚礼我给你全程直播。”
“这么多年的邻居，你对老周一家的付出小区里谁不知道？我倒要看看，这一家子离了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8
我把周月岚一家抛诸脑后，开始全身心投入自己人生第一场旅行之中。
以前我被关在家里，生活被柴米油盐环绕，抬眼所见只有那一方小小天地，等真的走出来才发现，原来世界辽阔宏大，连带着心境都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我有点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之中了。
网络上有句话说得好。
六十岁，正是闯荡的好年纪。
我几乎成了夕阳旅游团的常客，跟着大巴车辗转了全国一个又一个地方。
就在我沉浸在全国各地优美风景的时候，周月岚和朱自萧的婚礼如期而至。
刚从充满民族特色的民宿中醒来，手机上就收到了老姐妹发过来的婚礼现场视频。
周月岚穿一身大红色旗袍，朱自萧穿着西装，两人挽着手站在台上，微笑着接受众人祝福。
简单的仪式过后，儿子儿媳牵着孙子也走上红毯。
儿子儿媳上台敬茶，笑着叫朱自萧“爸”。
孙子也拍着手叫朱自萧“爷爷”。
他们一家人笑得多么开心。
我摸了摸心口，这里好像也没有太大波动。
也对，毕竟我早就下定决心要放弃这一家子。
视频里的婚礼还在继续。
刚拍完大合照，朱自萧站起身，脸色倏地一白，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
新娘子晕倒了。
周月岚急得差点哭出声，一个劲儿叫嚷着“救命”。
我都差点忘了，朱自萧是个时日无多的癌症病人，这一下好像把刚才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周家人拉回现实。
视频的最后，周月岚背着朱自萧急匆匆往急救车走，儿子和儿媳远远坠在人群最后，各自脸色都很不好看。
看样子，他们对这个新“爸”，也并不如表现出来那样满意。
9
我虽然没在本市，但这一家人的近况，通过同小区其她老姐妹的微信消息，源源不断传到我耳朵里。
婚礼上晕倒，朱自萧被送到医院，就已经彻底下不来床了。
周月岚不顾一切住进医院，坚持陪在朱自萧身边。
端屎端尿，喂饭洗脚，比当年伺候自己卧病在床的老母亲还细心。
哦，忘了，当年她爸生病，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伺候。
朱自萧没钱治病，周月岚就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养老金，给他治病。
她也舍不得请护工，凡事亲力亲为，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恨不得把朱自萧的癌症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开始儿子还隔三差五去医院表达一下关心，到后面也都不去了。
治疗癌症的药很贵，做一次上千块，周月岚手上没多少钱。
两个月不到，她手上的钱就花光了。
没钱治病，又舍不得心爱的男人受罪，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儿子儿媳身上。
儿子儿媳手上有多少的钱，我心里很清楚。
当初儿媳嫁过来，我们给了八万八的彩礼，后来她娘家添了点，凑够十万又当做嫁妆陪嫁过来。
这笔钱被儿媳存了死期。
儿子工作一般，这几年工资只够他们日常开销。
除了那十万块，两人根本就没有额外的积蓄。
老姐妹躲在走廊偷偷给我拍视频：“段明快看，你家大小周吵起来了。”
周月岚撒泼要钱，拿着刀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儿啊，你就帮帮我吧。”
“你就当帮我这一次，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没了。”
“你不是挺喜欢你朱叔叔的吗？结婚那天你还叫他爸，你就不能把他当亲爸一样孝敬吗？”
儿子气得啐了一口：“我有爸，那女人是死是活活都和我没关系！”
周月岚不依不饶：“那你就当把这钱借给我，等你朱叔叔病好了，我再想办法还你！”
“还？你拿什么还？”儿子气得大骂：“靠你那一个月一千五的退休金？十万块你得不吃不喝攒七八年才能还上。”
“妈，你清醒一点吧，那是癌症，医生都说治不好了！”
“钱拿给你去填那个无底洞，以后你孙子上学怎么办？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吗？”
周月岚哪见得别人说她的宝贝爱人会死，当即就怒了，举着刀不断向儿子逼近。
“今天这钱你必须给我，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