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恋如雨止——当早开的樱花遇上迟来的雨之时
4月1日，11:57，晴转多云
新开业的购物中心穹顶玻璃将四月阳光折射成碎钻雨。
悬挂在大厅的庆典彩带被中央空调吹成扭曲的螺旋状。
霞之丘诗羽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出锐利弧度，目光穿透三楼护栏间隙，映出二十米外临窗卡座里夏音为加藤惠整理刘海的手指。
绛紫色指甲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聊天对话框里某人的已读不回倒计时正逼近49小时。
对话框里的【已读】提示，与一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深夜弹出的插画师合作邀请一致。
当自己蜷缩在咖啡店角落修改《恋爱节拍器》第一卷最终章时，上任编辑将夏音的插画集摔在霞之丘面前。
翻到《海妖挽歌》那页时，咸涩的海风几乎要冲破纸面。
浪花凝固成少女泪滴的形状，礁石缝隙里藏着若隐若现的鱼尾鳞光。
“他就是你的救命稻草。虽然是个会用女装营销的怪人。”
编辑指着版权页的联络方式，拨通电话时霞之丘正在撕第二卷草稿，听筒里传来少年特有的嗓音。
在编辑说到“可能需要你穿女仆装宣传”时，背景音传来重物倒地的轰鸣。
“这是...艺术牺牲？”
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是契约精神。”
霞之丘用钢笔戳穿稿纸。
“还是说你只会画同人志的泳装女孩？”
电话那端沉默了三拍心跳，随即响起扫描仪启动的嗡鸣。
“明天下午三点，带第二卷大纲来天文馆。”
当霞之丘抱着被退回的样书赶到时，对方正在星空幕布下勾勒人鱼轮廓。
银河光带流淌在他修改过的插画稿上，原本俗套的告白场景被重构为海底火山喷发的瞬间。
男女主在岩浆与海水的交界处十指相扣。
“为什么选这里见面？”
“因为学姐的文字...”
少年将橙汁推过桌面。
“像超新星爆发一样刺眼又寂寞。”
忆昔当年泪不干
霞之丘目光看着远处的两人高跟鞋跟碾碎了这句危险的评价。
那是用“不续约就公开女装照片”换来的筹码，此刻却在夏音望向加藤惠的瞳孔里逐渐风化。
“诗羽老师！这期的读者投诉床戏描写太隐晦...”
新任编辑町田苑子抱着样刊冲来时，霞之丘虎口精准接住印有【败犬女主太多了】的书脊。
望着封底“青梅竹马就是失败flag”的烫金标语，想起那个被夏音用女仆装拯救的新书。
那时她还不是“霞诗子”，只是个会在深夜给插画师发58条语音的菜鸟作家。
霞之丘将伪造的出版社联络函塞进编辑手中，指尖残留着合约纸特有的粗粝感。
“有读者反馈说《恋爱节拍器》的彩页被人恶意涂鸦了《青梅竹马绝不会输》，请去确认东区特典情况。”
玻璃幕墙将正午阳光过滤成蜂蜜色，旋转门将阳光切割成蜂蜜色菱形。
新开业餐厅“青春期”的木质招牌上，手绘风少男少女剪影随旋转门晃动时产生滑稽的叠影效果。
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板的节奏比心跳还快，当夏音抬头时，霞之丘已落座在皮质座椅凹陷处。
“真巧呢，夏音学弟是在进行第101次约会实验？”
霞之丘故意将最新卷《恋爱节拍器》放在桌上，封面上男女主在摩天轮对峙的画面与此刻形成残酷镜像。
“只是惠说想尝尝新出的熔岩蛋糕。”
夏音朝内移动让出位置，同时把薄荷糖推到霞之丘面前。
“倒是学姐的黑眼圈又重了不少，该不会又通宵给青梅写败犬宣言？”
霞之丘鞋尖精准踩住夏音右脚，双手抱胸冷笑着。
“比起某人对消息已读不回的时间，刚好够我写完三万字虐心床戏。”
加藤惠的吸管发出空鸣，正对着路过的服务生举起菜单。
“霞之丘学姐的冰美式，需要帮你备注双倍浓度吗？”
霞之丘的眉梢跳动暗红的眼眸转向人畜无害的加藤惠。
“推荐红酒炖牛舌哦。”
夏音戳了戳菜单上的情侣套餐图示。
“毕竟学姐笔下男主告白时的表情，和这道菜的火候一样微妙。”
“看来夏音学弟对料理的见解，和你的已读不回技巧同样令人惊叹。”
霞之丘将薄荷糖组成十字架形状对准翻动菜单的加藤惠。
“就像这章女主发现的真相！”
霞之丘翻开小说第152页，指尖划过被荧光笔标注的段落：他保存着一年前的电影票，却不敢承认那场雨的温度。
“最新卷里优柔寡断的男主，学弟觉得该判死刑还是终身监禁？”
“当然是缓刑。”
夏音接过加藤惠推来的纸巾擦拭溅出的柠檬汁。
“女主角手机里存着三百张偷拍照还没定罪。”
霞之丘的高跟鞋跟重踏地面。
咚！咚！咚！三声规律震动让邻桌婴儿车里的幼儿停止哭闹。
“这个节奏………是上周三凌晨1:15的已读不回追击战重演？”
“更正。”
霞之丘将砂糖包垒成断头台。
“是处决拖延症患者的行刑曲。”
“最新卷第152页的咖啡厅场景………”
夏音故意拉长尾音，直到霞之丘的睫毛颤动频率加快。
“学姐该不会是用我们去年文化祭的……”
“虾仁滑蛋饭套餐，追加三倍糖霜的草莓芭菲。”
加藤惠举起点单器，屏幕蓝光映亮她捏住霞之丘袖扣的手指。
“诗羽学姐的咖啡渍沾到袖口了哦。”
服务员托盘上的试吃小蛋糕适时倾倒，霞之丘抢救最新卷样书稿纸的动作让夏音看清她文档标题。
《青梅竹马与天降系的100种同归于尽方式》。
“这份亲子丼...”
加藤惠用筷子尖挑起爱心煎蛋。
“和上周一夏烧焦的那锅好像。”
霞之丘的叉子刺穿可丽饼上的巧克力，融化的糖浆缓缓渗出。
远处爆发的开业欢呼声中，霞之丘将餐巾纸叠成判决书拍在夏音面前。
“终审判决！”
夏音将加藤惠的柠檬水杯推过中线。
“缓刑期间义务包括：帮惠解决三倍糖霜芭菲，以及...”
夏音晃了晃前几天偷拍的霞之丘在暖炉桌的侧颜睡脸照片。
空调出风口的气流将加藤惠的刘海吹起，她正将番茄酱挤成猫咪肉垫形状。
“霞之丘学姐要不要试试蘸塔塔酱？刚才服务员说今日特色是...”
霞之丘将小说转向夏音。
“男主把学姐辛苦做的饼干分给流浪猫的情节，夏音学弟觉得是温柔还是残忍？”
夏音的餐刀在瓷盘划出降B调的音符。
“可能和学姐曾经诱骗编辑买咖啡却拷问学弟的行为，属于同类型温柔？”
玻璃杯折射出奇异光斑。
加藤惠将上午两人拿下的SAO联名水晶吊坠挂在杯口，虹色光晕恰好笼罩霞之丘的小说段落，对着疑惑的服务生解释。
“我们在玩餐桌光影艺术哦。”
霞之丘的高跟鞋跟在地面拧出微小凹痕，这个角度只有夏音能看见她小腿肌肉的瞬间紧绷。
当加藤惠起身去洗手间时，霞之丘将手机转向夏音。
“学弟的视网膜识别功能，和某人的良心一起被限定版手办吃掉了呢。”
聊天界面最上方，未读消息停留在47小时前，之前发送的小说草稿仍显示未读。
“学弟的沉默，是在构思比小说更精彩的借口？”
“只是在想...”
夏音将小说翻到版权页。
“学姐的初版签名书在二手市场涨价了200%，要不要现在投资？”
加藤惠回来时，桌面上并排摆着三份熔岩蛋糕，她将薄荷叶插在霞之丘的蛋糕顶端。
“学姐的蛋糕看起来特别苦呢。”
“毕竟现实可比虚构作品刺激多了。”
霞之丘舀起流淌的巧克力浆。
“就像这家的招牌菜……”
霞之丘将勺子伸向夏音，却在半途转向加藤惠。
“要尝尝看吗？表面甜蜜内在滚烫的陷阱。”
加藤惠用指尖接住坠落的巧克力珠。
“可学姐小说里不是说最佳温度是37.2°。”
餐厅响起生日歌，三人同时看向声源，霞之丘趁机用脚勾住夏音小腿。
“这份体温报告，学弟打算什么时候签收？”
夏音叉起的草莓精准掉进水杯，溅起的水花在霞之丘袖口绽放成樱花状污渍。
“学姐要尝尝新出的地狱辣味拉面吗？”
“比起味觉地狱，某人已读不回的冷藏库更值得体验呢。”
加藤惠正把盐罐摆成等边三角形。
“一夏上周弄坏我发卡时，回复消息只用了1.7秒哦。”
夏音的叉子插进熔岩蛋糕，流出的巧克力像是在哭泣一般。
“毕竟诗羽学姐的催稿信息，杀伤力堪比超市特卖的大妈军团。”
霞之丘落座时，漆皮手提包与加藤惠的帆布包在长椅下形成楚河汉界。
服务员递来的柠檬水在桌面画出三足鼎立的水渍版图。
“推荐这份【败犬的芝士焗饭】？”
霞之丘的指甲划过菜单上融化的拉丝特效。
“配料表写着【过期青梅腌制365天】呢。”
夏音晃动苏打水里的薄荷叶。
“学姐的【毒舌作家特饮】要不要追加【催泪瓦斯风味糖浆】？”
咚！
霞之丘的高跟靴底撞击地板的同时夏音的右手本能的握紧。
去年文化祭被连环信息轰炸的幻听在耳膜复苏，加藤惠的吸管适时发出搅动冰块的喀啦声。
“这份【存在感薄煎饼】可以分三份吗？”
“比起虚构角色，现实中的青梅竹马保质期...”
“叮——”
桌面的手机闹铃截断霞之丘话尾，屏幕亮起夏音设置的备忘提醒：【14:00陪惠买新发卡】。
加藤惠若无其事地关掉提示抬头看向面无表情却暗自握拳的霞之丘诗羽。
“餐后甜点选樱花冰淇淋怎么样？一夏上次把抹茶味冰淇淋打翻在学姐小说样刊上的事故...”
咚！咚！
双重跺脚震动让隔壁桌婴儿车里的玩偶滚落地面。
霞之丘的手机屏保适时亮起，跨年夜夏音已读未回的对话框截图，时间定格在23:59。
“这份【作家灵感沙拉】需要多少克谎言作为调味料呢？”
夏音将番茄酱挤成心电图波形。
“顺便说，学姐之前发的【最终卷结局问卷】...”
加藤惠的叉尖精准刺破酱汁构成的心电图。
“我选了选项C哦。”
霞之丘的睫毛颤动目光看向加藤惠。
“选项C是【青梅竹马移民他乡】。”
“不，是【请给所有角色幸福】。”
加藤惠的冰淇淋勺在桌面画出完美圆弧。
“包括把手机静音的胆小鬼。”
当霞之丘的咖啡杯留下新月形唇印时，编辑的惨叫穿透玻璃幕墙。
“诗羽老师！为什么特典版夹页是空白？！”
“因为是青春期啊。”
霞之丘将偷拍的三人合照设为私密相册封面。
加藤惠正用纸巾擦拭夏音袖口的酱渍，指尖掠过他手腕内侧的旧伤疤，去年为保护她被庆典招牌划伤的痕迹。
远处气球爆破，樱花形状的彩带雪崩般吞没三人倒映在玻璃上的剪影。
霞之丘的视线始终落在惠的身上。
“加藤同学觉得第三卷‘早开的樱花与迟来的雨’，究竟哪个更接近恋爱保质期？”
“学姐第三卷的结尾。”
惠的目光看向结账的背影，轻轻将帆布包挎在肩上嘴唇勾起上扬的弧度。
“关于恋爱，请参考雨吧：恋如雨下，爱如雨止。”
——
正午12:07夏音家门前
电子锁播放的圣诞铃声与樱花飘落并不适配的交织，泽村英梨梨裹着松垮的绿色运动服，金发双马尾随跺脚动作掀起樱花浪，在第17次把拇指按在识别屏上，庭院铁门滑开的瞬间，她怀里素描本夹层露出半截《心跳！青梅竹马逆推计划》分镜稿。
“限你十秒内投降，再不开门，我就把去年夏日祭合宿时你偷画惠泳装速写的事全盘托出！”
英梨梨将素描本【罪证】拍在门禁摄像头上，春日阳光穿透纸张，映出夏音笔迹写有【惠·海风观测日志】的标题。
翻开页面赫然是夏音笔迹——【惠·海之家观察记录】标题下，隐约可见泳衣肩带线条。
春风掀起脚边《漫画魂》样刊，露出夹在其中的“证据照片”：夏音在沙滩埋首写生，远处加藤惠的草帽正被海风吹起。
实际内容却是画中惠的泳装其实套着滑稽的锦鲤图案，Q版惠穿着锦鲤泳装与章鱼搏斗，衣角标注着【英梨梨式艺术改良版】。
二楼阳台晾晒的衣服被风吹落，精准罩住第五次尝试撬开门锁的英梨梨头顶。
“连衣服都在妨碍人，才，才不是特意来找你，只是来回收上次忘在玄关的《白金Disco》蓝光碟而已！”
五支空颜料管从庭院【共犯仓库】收纳箱探头，箱盖丙烯涂鸦【赶稿敢死队】的字迹沾着樱花香。
“说什么【随时可以来求助】，结果自己却整天不见人影......我一定要把你小学写的《论娶魔法少女为妻的可行性报告》贴到学校的公告栏！”
英梨梨掏出巧克力笔在柏油路书写【死刑】，融化的“刑”字却晕染成爱心的形状，惊得跳脚时运动服兜帽滑落，露出藏在里面的《惠の百种杀必死姿势》草图。
“说好今天要决战截稿日的....”
英梨梨趴在地上，透过门缝看见玄关地毯边缘露出的游戏手柄，去年陪夏音通关《死或生：沙滩排球》的战利品。
自动浇花器的水雾掠过发梢，在春风里折射出七色光谱，沾湿了速写本边缘的备注：【腰线提高3cm更具杀伤力（专业建议）】
“区区赶稿奴隶居然敢失联！明明说好要当我的专属救世主...”
运动服兜帽滑落露出泛红的耳尖。
“至少让共犯证据进去避风头啊！”
阳光穿过樱花枝桠，在玄关地毯的游戏手柄上投下光斑。
“在不开门三分钟后，惠就会收到你画她入浴图的情报以及《青梅竹马变态观察日记》的预览链接！”
英梨梨摸出夏音遗落的速写本贴在门镜上，其中某页折角处露出疑似肩带的线条，实际是去年烟火大会的灯笼绳。
英梨梨徒劳摇晃门把手，钥匙孔里卡着半枚她去年硬塞进去的扭蛋徽章。
二楼窗帘缝隙隐约可见自己遗留的抱枕，上面印着两人小学时在夏日祭典的合照。
英梨梨想起上周撞见夏音在速写本画惠的居家服，摸向空空如也的口袋，这才想起手机插在自家数位屏接口上。
“什么嘛，密码居然不是我的生日，一夏你个八嘎！我要把你国中穿女仆装参加动漫社黑历史做成下期封面！”
英梨梨泄愤般将三张原稿塞进门缝，某格分镜里Q版夏音正被举着“罪证”的惠以及自己追打，对话框被花瓣覆盖：【共犯的末路就是互相举报！】注意到画有Q版惠和自己一起举着【友情最强】的马克杯。
“密码该不会是惠的生日吧...惠的泳装明明应该由专业画师来...我是说作为艺术参考！”
远处便利店广播正播放着六天场购物中心开业的盛况。
当夏音与加藤惠回到家门时，数位板正挂在门把手上孤独的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