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生槐影
老槐树的阴影在青石板上摇曳，母亲的呼唤带着现世的温度，却让韩林指尖的碎玉灼痛掌心。他望着不远处扎着双髻的少女——那是十二岁的自己，正攥着木剑追蝴蝶，发间还别着母亲新摘的槐花。时空重叠的眩晕感袭来，他忽然意识到，此刻的青牛镇是三千年前景象与现世记忆的夹缝，就像掌心玉佩的裂痕，既连着过去，也通向未来。
“小林？”母亲的手覆上他额头，温软的触感让韩林喉间发紧。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血滴曾渗入玉佩，而此刻她鬓角尚无白发，眼中倒映着完整的星空，“发什么呆？你爹在祠堂等你试剑呢。”
祠堂的檀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韩林看见父亲正擦拭那柄断刃——正是他在时空乱流中接过的“斩渊”。剑鞘上的锁魂链纹路突然与他胸口的三色光纹共鸣，父亲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今日教你墟门剑诀第一式‘裂星’。”父亲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木剑递来的瞬间，韩林指尖触到剑柄处的凹痕——那是三千年后自己在锁魂渊留下的血印。当幼年的“自己”举着木剑蹦跳着进门，韩林突然明白，此刻的他既是旁观者，也是局中人，就像老槐树的两棵主干，看似并立，根系却在地下纠缠三千年。
异变在子夜降临。天云城方向的光柱化作血色，七座北斗石塔同时崩裂，镇外传来锁链崩断般的轰鸣。韩林跃上屋顶，看见十八道魔气凝成的身影踏碎星河而来，为首者胸口嵌着半块星图玉璧——正是三千年后被他斩断锁链的尸魔宗宗主。
“墟门血脉竟敢逆转时空？”尸魔宗宗主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他抬手间，镇口老井突然喷出血水，映出韩林与幼年自己重叠的倒影，“你以为改变过去，就能避开锁魂渊的宿命？”
韩林握紧斩渊剑，剑身上的血纹却在此刻分出两色：赤色对应现世的自己，紫色却流向祠堂内的童年身影。母亲的惊呼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见母亲正握着染血的玉佩，玉裂痕中溢出的三色光纹，竟与楚墨雪残魂的印记完全重合。
“原来……你就是楚墨雪的转世？”韩林突然想起传承记忆里的片段，墟主夫人临终前曾将一缕残魂封入玉佩，“三千年轮回，你一直在等墟门开启的契机……”
母亲的眼中泛起紫光，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承载记忆的容器，真正的楚墨雪，此刻正在三千年前景象中启动传送阵。”她指向祠堂中央，地面浮现出与锁魂渊相同的墟门图，幼年的“自己”正无意识地将掌心按在阵眼，“你必须同时守住两个时空的墟门，否则时空乱流会将青牛镇撕成碎片。”
尸魔宗宗主的攻击在此刻降临，十八道锁魂链绞碎屋瓦，却在触碰到韩林胸口光纹时发出哀鸣——太虚鼎的力量正在将他的灵脉转化为墟门的锚点。韩林突然福至心灵，将斩渊剑插入地面，剑刃竟同时贯穿现世与过去的时空，在老槐树的双生树干上斩出两道平行的剑痕。
“裂星——双生！”
两道血色剑光冲天而起，现世的槐树轰然炸裂，露出其后悬浮的青铜古门；而在三千年前景象中，幼年的自己手中木剑突然化作真兵，斩向正要破坏传送阵的赤焰老怪。时空乱流首次出现稳定的涟漪，韩林看见楚墨雪的虚影在传送阵中转身，眼中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阿林，记住！墟门只能存在一个韩林！”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手中玉佩裂痕却在愈合，“当年我献祭灵脉时，在时空乱流中种下你的转世，现在……该让真正的墟门继承人回来了。”
祠堂地底传来轰鸣，太虚鼎的虚影从韩林胸口飞出，悬浮在双生墟门之间。现世的尸魔宗宗主突然发出惨叫，他手中的半块玉璧正在被完整的星图吸收，而在三千年前景象中，赤焰老怪的骨剑也同时崩碎。韩林终于明白，三件遗物的共鸣不仅是钥匙，更是时空天平的砝码。
“爹！”幼年的自己突然被锁魂链缠住，韩林本能地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正穿过对方的身体——那是三千年前景象中的投影，却承载着他最真实的恐惧。斩渊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上浮现出墟主韩冷轩的剑痕，每一道都对应着他在锁魂渊斩过的锁链。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重写。”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楚墨雪当年没有说错，墟门的钥匙在血脉里，但真正的钥匙，是甘愿为所爱之人斩断因果的勇气。”
当韩林将第三滴精血——带着现世与过去记忆的混合血液——滴在斩渊剑上，双生墟门同时发出巨响。现世的古门完全开启，露出星河流转的通道；而三千年前景象中的传送阵，楚墨雪的虚影正将年幼的韩冷轩推入通道，自己却被八大魔宗的攻击淹没。
“不！”韩林挥剑斩向时空乱流，斩渊剑却在此刻分成两柄：赤焰剑指向现世的敌人，紫电剑却穿过时空，为楚墨雪挡住致命一击。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剧烈震颤，胸口的三色光纹正在分裂，一半留在现世，一半融入三千年前景象。
“原来……这就是消散的代价。”韩林望着逐渐透明的左手，突然笑了，“能让母亲多活一刻，就算魂飞魄散也值得。”他将太虚鼎抛向幼年的自己，鼎中残魂虚影化作光茧，裹住那个即将被传送的小小身影。
最后的攻击来自天云宗。萧明子的九道剑光穿透血色光柱，却在看见祠堂内的楚墨雪虚影时骤然凝滞。“原来天云宗世代镇守的，不是锁魂渊，而是墟门的时空锚点……”韩林咳出鲜血，指尖却在墟门图上画出最后的符线，“萧长老，三千年后的锁魂渊，记得替我看好那道裂痕。”
时空乱流在墟门闭合前的刹那，韩林看见两幕画面同时浮现：现世的青牛镇恢复平静，母亲在老槐树下清扫落叶，而树下多了座新坟，碑上刻着“韩林之墓”；三千年前景象中，幼年的韩冷轩握着斩渊剑，眼中倒映着传送阵中楚墨雪的微笑，而他的掌心，躺着半块正在愈合的星图玉璧。
当意识坠入黑暗，韩林听见无数锁链崩断的声音。再次睁眼时，他躺在潮湿的锁魂渊底，头顶是坍塌的太虚殿，而手中紧握着的，是完整的星图玉璧。远处传来脚步声，穿着天云宗外门服饰的少女正提着灯笼靠近，腰间挂着的，正是他熟悉的炼魂令。
“你终于醒了。”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灯笼光芒映出她眉间的赤焰纹——正是三千年后被他抽取记忆的炼魂宗少女，“我叫楚离，是来带你去见我父亲的……他说，墟门的继承人，该听听当年锁魂渊之战的另一个版本了。”
韩林起身，发现胸口的三色光纹只剩赤色，而紫色与金色已融入玉璧。远处，太虚鼎的虚影正在渊底浮现，鼎中倒映着两个重叠的世界：一个是他刚刚离开的现世，一个是三千年前景象中正在重启的灵界。他忽然明白，时空的涟漪从未停止，而锁魂渊的诡雾，终将在某个未来的清晨，再次漫过天云城的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