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亲真相
薛景明的剑锋挑破纱帐时，沈凝霜正将半截密信咽入喉中。
血腥味混着墨汁在舌尖漫开，她借着吕峰挥剑格挡的力道滚向屏风。紫檀木底座暗藏的机括被触发，整面墙翻转着将二人卷入密道，外头传来薛景明刺穿床褥的闷响。
“咳咳...“沈凝霜的后背撞上石壁，吕峰压着她脖颈的手劲几乎捏碎喉骨，“国公杀人的手法...咳咳...倒是比哄先帝吃药时...“
吕峰突然捂住她口鼻。密道深处飘来腐臭味，混杂着药童们唱诵《汤头歌》的童音。沈凝霜的瞳孔逐渐适应黑暗，看清石壁上挂着成串的紫河车——正是前世薛家秘制的长生药引。
“娘娘可知...“吕峰沾血的指尖在她颈间画圈，“您咽下去的那句'吕氏阿蛮'，是先太后最后的遗言？“
沈凝霜的指甲掐进他腕间旧疤。前世她曾在冷宫废井里打捞起生母的陪嫁箱子，最底层有件绣着“阿蛮“的婴孩肚兜，针脚与她给幼弟缝的虎头帽如出一辙。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重物坠地声，薛景明在嘶吼：“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妖妃！“沈凝霜趁机咬破吕峰虎口，就着血咽下最后点信纸残渣。
“味道如何？“吕峰突然扯开她衣襟，玄铁护甲擦过锁骨，“当年先太后喂我喝毒血时，也爱用这种眼神。“
沈凝霜摸到石壁缝隙里的冰片。这是保存尸体的药材，此刻却在她掌心融化成水，顺着吕峰脊背流进铠甲缝隙。男人突然战栗着松手，露出颈间跳动的青筋——那下面埋着前世她射入的毒箭残片。
“国公这病...“她将冰水抹在他眼皮上，“夜半发作时，可还能看清奏折上的朱批？“
吕峰突然掐住她腰肢按向石壁。沈凝霜的后脑撞在悬壶图浮雕上，铜制药杵的凸起恰好抵住命门穴。前世薛景明就是在此处下针，令她瘫在龙榻三月有余。
“娘娘不妨猜猜...“吕峰撕开她中衣，露出心口淡粉的旧疤，“当年是谁在这捅了您一刀？“
沈凝霜的指尖在发抖。这道疤是七岁那年为护幼弟所留，此刻被密道阴风刺得生疼。她突然抬膝撞向男人腰腹，却被他用腿骨硬生生硌住：“薛家人马上要炸开密道，娘娘确定要在此处...“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气浪掀翻石壁暗门时，沈凝霜被吕峰裹进大氅滚出密道。碎砖划破她脚踝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正跌向太液池——前世溺毙九皇子的冰窟。
吕峰突然旋身垫在她身下。玄甲撞裂冰面时，沈凝霜听见他脊骨发出的脆响，与前世被攻城锤撞碎的城门声重叠。血腥味从男人唇角溢到她颈窝，竟比池中浮尸的味道更刺鼻。
“国公爷！“
岸上传来檀心的尖叫。沈凝霜透过冰层裂缝，看见薛景明正将火把掷向乾元殿。她突然揪住吕峰散乱的发髻：“你早知薛家要反...“
“比娘娘晚知道半刻钟。“吕峰咳出的血染红冰面，“毕竟您重生那日...“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棺中刻的北伐阵图...“
沈凝霜的指甲陷进他肩胛。冰水浸透的伤口里，她摸到支熟悉的梅花簪——正是前世吕峰屠城后，插在她发间的那支断簪。此刻簪头暗藏的刀片正抵住她动脉。
“轰！“
第二波爆炸震碎冰层。沈凝霜在坠入寒潭前咬住吕峰耳垂：“你腰间虎符...“潭水灌入口鼻的瞬间，她吐出最后几个字，“是假的。“
吕峰瞳孔骤缩。他揽着沈凝霜破水而出时，左臂玄甲被冰碴划开，露出绑在里臂的真虎符——鎏金纹路间嵌着粒鸽血石，正是沈凝霜及笄礼上遗失的耳珰。
“护驾！“
禁军铁蹄踏碎太液池畔的薄雪。沈凝霜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看见吕峰将虎符塞进她掌心。鎏金符身还带着体温，刻痕里渗着男人指缝的血。
“娘娘若想当女帝...“吕峰突然将她推向禁军队列，“此刻便是良机。“
沈凝霜踉跄着跌进雪堆。虎符棱角刺破掌心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弩箭破空声。吕峰挥剑斩落的箭矢中，有支刻着薛氏徽记的狼牙箭——正是前世射杀幼弟的凶器。
“陛下高热惊厥！“
乾元殿方向突然传来哭嚎。沈凝霜浑身血液倒流，那是幼弟的乳母崔氏的声音。她攥着虎符起身，却被吕峰用剑鞘击中小腿：“娘娘这副模样去见陛下...“
沈凝霜撕开浸透的裙裾。她将虎符塞进束胸，赤足踏上冰面：“国公不如担心自己的命...“冰层在她脚下裂出蛛网纹，“还能不能撑到听遗诏。“
吕峰突然低笑出声。他挥剑斩断追来的叛军旗幡，玄色大氅在雪夜翻卷如鹰翼：“臣的命...“箭雨擦过他眉骨，“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断了。“
沈凝霜在奔跑中扯落发间白梅。花瓣碾碎在虎符上时，她突然记起七岁那年的冬猎——吕峰还是东宫伴读，曾握着她的手射出惊鹿箭。箭尾雕翎扫过她鬓角时，少年眼尾的朱砂痣比梅花更艳。
乾元殿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涌来。沈凝霜踹开殿门的瞬间，三支弩箭钉入门框。她看见幼弟蜷缩在龙榻角落，手中攥着半块桂花糕——与她前世被鸩杀前喂他吃的最后点心一模一样。
“阿姐...“小孩突然睁大空洞的双眼，“阿蛮哥哥呢？“
沈凝霜如遭雷击。这个称呼是她生母对乳儿的呢称，此刻却从幼帝口中唤出。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吕峰染血的身影出现在门槛，手中提着薛景明怒目圆睁的首级。
“陛下认错人了。“吕峰将头颅掷向香炉，“微臣吕峰...“
幼帝突然爬下龙榻。他赤脚踩过薛景明淌血的头颅，张开双臂扑向吕峰：“阿蛮哥哥说好要教我射箭...“
沈凝霜的虎符坠地。她看着吕峰单膝跪地接住幼帝，玄甲缝隙里掉出个褪色的五彩缕——正是她七岁端午为伴读吕阿蛮编的长命缕。而眼前男人拆开护腕露出的腕骨上，赫然烙着个“霜“字。
“国公好手段。“她拾起虎符冷笑，“连陛下都骗过...“
吕峰突然捏碎幼帝手中的桂花糕。糕屑里滚出颗金丸，遇空气瞬间燃起青烟。沈凝霜飞扑过去将幼弟护在身下，后背却被吕峰用玄甲挡住大半火星。
“娘娘的警惕心...“吕峰碾灭她裙摆的火星，“倒是比当年喝我煮的梅花粥时...“
沈凝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十岁那年风寒，吕阿蛮曾翻墙送来的那碗粥，害她起疹三日。此刻幼帝咳出的血沫溅在她手背，竟与当年粥里撒的朱砂一个颜色。
“传太医！“
“太医都死绝了。“吕峰撕开龙榻锦褥，露出暗格里的药箱，“除非娘娘敢用...“他取出支镶着血玉的银针，“我扎过的穴位。“
沈凝霜夺过银针扎向幼帝人中。孩子抽搐的瞬间，她看见针尾刻着细小的“蛮“字——与生母留下的医书批注字迹相同。前世她竟从未察觉，那些救过幼弟的药方，字迹酷似吕峰的奏折批语。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幸存的朝臣们举着带血的白绫，齐声高呼：“请长公主清君侧！“
沈凝霜将幼弟塞进吕峰怀中。她握着虎符踏出殿门，赤足踩在薛景明未凉的血泊里：“诸位要清哪个君？“虎符掷地声惊飞寒鸦，“侧哪方奸？“
老御史颤巍巍捧起染血的虎符：“请殿下持此符调北疆军...“
吕峰突然抱着幼帝现身殿前。他玄甲上插着三支断箭，怀中的幼帝正把玩那枚带血的虎符：“阿姐，我们把阿蛮哥哥也缝进布偶好不好？“孩子天真的语调让群臣骇然，“就像你缝给我的小老虎...“
沈凝霜突然记起那个被幼弟抱着下葬的布偶。彼时她以为里面塞的是棉絮，如今想来——布老虎左眼缺失的琉璃珠，与吕峰盔甲上的护心镜尺寸相同。
“准奏。“她笑着拾起虎符，“不过得用金线...“寒光闪过，吕峰颈间红绳应声而断，“缝在国公爷的心尖上。“
坠落的五彩缕飘向火盆。沈凝霜在灰烬中看见缕丝里缠着的纸条，烧焦处露出半句“庚辰年霜降，换子计成“。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