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的末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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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穿碎花裙的女孩

便利店收银台在重播午间新闻:“...本次强降水已超1999年纪录...“

苏棠盯着旋转加热柜里的关东煮,突然看见玻璃反光里有个穿碎花裙的影子。

她猛回头,货架上“哇哈哈AD钙奶“的九十年代包装正在滴水。

手机突然收到邮件提醒,公司系统显示她刚提交了年假申请。

审批人签名栏里,“王建军“三个字正在渗出血珠状的红印。

当晚23:50,苏棠攥着五帝钱站在闸机前。

安检仪突然报警,监控探头齐刷刷转向她。

身后传来孩童嬉笑,自动售货机咕咚掉出瓶玻璃瓶装北冰洋汽水——这种包装早停产二十年了。

车灯刺破黑暗的瞬间,苏棠看见铁轨上泛起粼粼波光。

这一次,车厢里多了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辫梢滴落的水珠在座椅上汇成细流,缓缓流向她的高跟鞋。

苏棠攥着五帝钱刷过闸机时,金属转杆突然渗出铁锈味的水渍。

隧道深处传来汽笛声,这次的车灯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23:59的电子数字突然扭曲成“1999“。

列车进站带起的风裹着浓重的水腥味,车厢门框结着厚厚的盐霜。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坐在老位置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座椅缝里积成小水洼。

苏棠刚坐下,发现牛仔裤膝盖处洇开两团深色水痕。

“姐姐你看。“

小女孩闭着眼递来颗水果糖,玻璃纸上印着九十年代的大白兔商标。

苏棠接糖时碰到她冰凉的手指,突然听见汹涌的水声在耳膜里炸开。

车身猛地震动,车窗外的隧道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后面藏着的马赛克壁画——正是她在老照片里见过的九十年代站台装饰画。

对面车窗映出苏棠苍白的脸,还有三十七个正在解安全带的透明人影。

“前方到站,九潭水。“

报站声混着电流杂音,车顶通风口突然开始渗水。

苏棠惊恐地发现那些闭眼乘客全都站了起来,水草缠在他们的脚踝上,随着步伐在地面拖出蜿蜒的水迹。

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撞到她肩膀,公文包上的金表链刮过她手背。

苏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人和微博热搜里病危的王建军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年轻了二十岁。

人群像提线木偶般涌向车门,苏棠被裹挟着往前走。

闸机口卡着半截腐烂的安全带,金属扣上刻着模糊的编号“HJ1999-37“。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弹出防汛警报:【隧道积水已达轨顶50cm】。

站台电子屏滋滋作响,本该显示出口信息的屏幕正在回放监控录像:1999年的王建军在防汛墙前比划手势,施工队正往夹层里填充蜂窝状的白色泡沫板。

苏棠突然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聚苯乙烯,而是装修用的廉价隔音棉。

“别过去!“

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棠转头看见保安室玻璃炸开蛛网状裂纹,老周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手里攥着烧剩的符纸灰。

那些排队出站的乘客突然集体转头,闭着的眼皮下渗出黑红色的血水。

积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没到小腿。

苏棠摸到墙上的消防栓,拧开却是喷涌而出的淤泥,里面裹着半张工程验收单。

手机闪光灯照亮纸面,“防汛墙验收合格“的印章下,王建军的签名正被某种液体晕开。

“抓住!“

老周甩来捆消防水带。

苏棠刚抓住,洪水突然暴涨到胸口。

三十七双泡胀的手从水里伸出,拼命拽着她的衣角。

碎花裙女孩在水面下睁开了眼睛,瞳孔是混浊的灰白色。

防水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苏棠看见两个时空的控制室在眼前重叠。

1999年的闸门控制台积满水垢,2023年的触控屏正闪着红光。

她扑向现代操作台,手指刚碰到“紧急排水“按钮,就听见对面传来小女孩的哭喊。

“姐姐别按!他们会永远困在这里!“

洪水漫过下巴时,苏棠看清了屏幕上的数据:1999年的水位停在了2.3米,而2023年的排水泵正在疯狂运转。

她突然想起老周说的“要同时关闭两个时空的闸门“,颤抖着摸向那个生锈的机械转盘。

五帝钱突然发烫,符纸灰在水面拼出残缺的八卦图。

苏棠用尽力气转动转盘,听见齿轮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手机从口袋滑落,沉入水底前拍到了惊悚画面——王建军的脸出现在2023年的监控屏上,正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笑。

水位急速下降,苏棠瘫坐在满地淤泥里。

对面控制室的玻璃轰然炸裂,三十七道水柱冲天而起,在顶棚聚成巨大的漩涡。

碎花裙女孩的身影在涡流中渐渐透明,抛来的玻璃瓶北冰洋汽水“咚“地砸在她脚边。

回到站台时,苏棠发现工牌不见了。

闸机转杆上卡着半片发黑的铜钱,正是老周给她的五帝钱。

手机自动重启后,相册里多了张模糊照片:1999年的防汛墙裂缝里,塞着张画满符咒的油纸。

便利店老板娘叫住她:“姑娘,你快递。“

包裹里是泡烂的施工日志,最后一页黏着根灰白的长发。

苏棠翻开时,纸页间抖落出干枯的水草,拼凑出个歪斜的“冤“字。

暴雨还在下,苏棠站在地铁口望着新装的防洪闸。

施工队长正骂骂咧咧:“见鬼了,刚换的密封条又发霉了。“

她蹲下身,看见闸门缝隙里渗出的水泛着淡青色,水面上漂着几片九十年代的糖纸。

回到家,电视里在播防汛专题报道。

专家指着三维模拟图讲解:“新型虹吸排水系统每分钟能抽干一个游泳池...“

苏棠突然瞳孔紧缩——演示动画里的隧道结构图,和王建军当年偷工减料的图纸完全重合。

洗澡时锁骨突然刺痛,那个青紫手印变成了暗红色。

雾气朦胧的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三十七个水写的名字。

花洒喷出的热水突然冰凉刺骨,排水口打着旋涡涌出大团黑发。

苏棠哆嗦着打开手机照明,发现浴缸边缘不知何时长满了青苔。

瓷砖缝里卡着半枚金色纽扣,刻着市政工程公司的老logo。

窗外雷声炸响的瞬间,她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汽笛声。

冲到窗边时,正好看见那列没有车头的幽灵地铁消失在雨幕中。

柏油路面上残留着两道水痕,弯弯曲曲指向公司大楼的方向——那里今夜灯火通明,王建军的儿子正在主持防汛工程招标会。

苏棠盯着招标会直播画面,王建军儿子正指着全息投影介绍:“新型复合防水层能抵御百年一遇洪水...“

他腕间的金表折射着冷光,表链款式和1999年公文包上的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弹出地铁停运通知,苏棠抓起背包冲向积水潭站。

隧道里回荡着诡异的吸吮声,新装的虹吸排水管正在反向注水。

她摸到管壁上的黏液,手机电筒照亮几片反光的鳞状物——分明是泡发的符纸碎片。

“苏小姐?“

施工队长从暗处钻出来,安全帽上沾满青色苔藓,“正好帮我们看看,这排水口堵得邪门。“

他掀开检修井盖,浑浊的水面浮着九十年代的塑料凉鞋。

苏棠顺着钢梯爬下去,防水靴踩进齐膝深的积水。

队长的手电光扫过管壁,她突然抓住他胳膊:“别动!“

混凝土裂缝里嵌着半张人脸,腐肉间缠绕着黑色水草。

对讲机突然炸响:“B3区防水闸失控!“

湍急的水流从后方涌来,苏棠被冲进岔道。

漂浮的施工图纸擦过脸颊,她看清了落款日期:2023年9月15日,王建军儿子的签名压在设计院的公章上。

防水闸发出金属撕裂的哀鸣,苏棠抓住通风管道才没被卷走。

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闪烁,特别推送跳出王建军死讯。

浑浊的水面突然浮起金表,表盘裂痕拼成“救命“字样。

“抓住!“

老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苏棠抬头看见通风口垂下的消防水带,爬上去时带起的水花里裹着发黄的报纸残片——是1999年事故报道中被裁掉的段落:“...现场发现违规建材...“

控制室满地都是泡发的档案,老周正往操作台贴符咒:“二十年前他们就该下地狱。“

显示屏上,1999和2023年的监控画面正在重叠,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同时出现在两个时空的站台上。

苏棠翻出施工日志残页:“你看这个!“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符咒,和裂缝里发现的油纸图案相同。

老周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带着水藻的黏液:“他们用镇魂咒把怨气封在隧道里...“

刺耳的警报声中,三十七个湿漉漉的脚印在地面浮现。

苏棠的手机自动连上监控系统,夜视画面里出现骇人景象:现代防汛墙正被透明的手掌撕开,露出里面蜂窝状的劣质填充物。

“去把两个时空的符咒同时烧掉!“

老周塞给她打火机,“记住,看到王建军...“

话没说完就被汹涌的洪水淹没。

苏棠攥着半湿的符纸冲进隧道,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变成血红色。

碎花裙女孩站在铁轨中间,身后是扭曲变形的列车。

苏棠点燃符纸的刹那,隧道墙壁渗出黑色液体,三十七道水柱从裂缝喷出,在空中聚成王建军的脸。

“你们都得死!“

那张由污水构成的脸发出轰鸣。

苏棠摸到裤袋里生锈的五帝钱,狠狠按进防汛墙裂缝。

腐臭的黑血喷溅而出,裂缝中传出无数人的惨叫,1999年的防水闸门突然在虚空中显现。

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请求,竟是招标会现场的同事:“棠姐快看!“

镜头对准王建军儿子的金表,表面玻璃下渗出淡青色液体。

苏棠突然意识到什么,对着话筒大喊:“他戴的是块潜水表!“

隧道开始剧烈摇晃,苏棠看见两个时空的符咒在火焰中连成八卦阵。

碎花裙女孩的身影逐渐清晰,她伸手拽住苏棠衣角:“姐姐快记!“

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工程账目,行贿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防汛墙轰然倒塌时,苏棠扑进1999年的控制室。

闸门转盘上卡着她的工牌,金属表面蚀刻着三十七个名字。

手机在此时恢复信号,自动上传的监控视频正在全网疯传——王建军儿子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符纸,和当年镇压怨魂的一模一样。

洪水退去后的站台满地狼藉,苏棠捡起半融化的金表,表盘内侧刻着市政工程公司股票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