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幽狩夜人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9章 牛家村凶案

夜归与凶案

子时将近,夜色如墨。

沈既白背着醉醺醺的苏夙璃,从如意楼二楼的「听雨轩」缓步而下。

赵墨虎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说,“白哥儿……你、你不用管我……先送……送我表妹回去……”话未说完,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熏得沈既白微微皱眉。

沈既白侧头看了眼背上的人儿。

此刻的苏夙璃,双颊绯红,杏眸半阖,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表哥……墨语姐姐……我们再喝一杯嘛……沈大哥也来……”软糯的嗓音带着醉意,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像只不安分的小猫,在他背上轻轻扭动。

“胖子,你确定不用我送?”沈既白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赵墨虎,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赵墨虎摆了摆手,脚步歪歪斜斜,差点撞上街边的灯笼杆,却又勉强稳住身形,咧嘴一笑:“放、放心……我赵墨虎……千杯不醉!”说罢,又打了个嗝,摇摇晃晃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沈既白目送赵墨虎拐进巷角,直到那胖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这才紧了紧托住苏夙璃的手,迈步朝苏府方向走去。

夜风微凉,长街寂静。背上的少女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忽地又咕哝了一句说,“沈大哥……我们……再喝……”话音未落,便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温热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果酿甜香。

沈既白忍不住低笑,不多时,苏府高大的门楣已近在眼前。门前四名带刀护卫肃然而立,见有人靠近,立刻按刀戒备。待看清来人竟是今日夫人小姐亲自相迎的沈既白,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疑惑这说,“沈小旗?这么晚了,您这是……”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少年”身上,护卫们面面相觑,这不就是傍晚时拉着沈小旗从府里跑出去的俊俏公子吗?

沈既白看出他们的疑虑,直接说道:“这是你们家小姐,去禀报吧。”

“小姐?!”护卫们愕然,随即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觉得这少年眼生,却又莫名熟悉,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大小姐!

其中一人连忙转身入府通报,余下几人低声嘀咕着这说,“我就说嘛,不久前拉着沈小旗从府内跑出来的一定是小姐,你们还不信……”

沈既白听着护卫们议论,再看向背上的苏夙璃时,他耳朵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府内传来。

沈既白抬眼望去,只见苏震岳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身后紧随着苏夫人。

“白哥儿!”苏夫人还未走近,便已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夙璃怎会喝这么多酒?”

沈既白连忙将背上的苏夙璃轻轻放下,一旁候着的丫鬟们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自家小姐。

此刻的苏夙璃醉意朦胧,脸颊绯红如晚霞,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唔……再喝一杯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身子软绵绵地倚在丫鬟肩上,像只醉醺醺的猫儿。

面对苏夫人的询问,沈既白略一迟疑,随即作揖行礼,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对着两人说,“伯父、伯母,夙璃与我本在街上闲逛,恰巧遇上了友人,便被拉去酒楼小聚,席间聊得尽兴,便一时没留意,夙璃多饮了几杯,这才醉了。”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苏震岳闻言,浓眉微挑,目光在沈既白脸上停留片刻,但很快便大步上前,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沈既白的肩膀,哈哈一笑对着沈既白说,“无妨!年轻人嘛,偶尔放纵一回也无伤大雅!侄儿没事就好!”

那手掌力道颇重,拍得沈既白肩头一沉,却也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苏夫人轻叹一声,抬手替女儿拢了拢散乱的鬓发,眼中既有心疼,又有一丝无奈。她转头看向沈既白,也温声对着沈既白说,“白哥儿,天色已晚,你路上小心些。”

“是,伯父、伯母,那侄儿就先告辞了。”沈既白再次行礼,随后转身离去。夜风吹过,他白身着月白色长衫。月华如水倾泻在青石长街上,将他的身影与月色融为一体。

身后,苏震岳夫妇默默目送,看着他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相公,”苏夫人轻声开口,眸光微动,“夙璃和白哥儿的事,你怎么看?”

苏震岳负手而立,望着空荡的街道,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对着苏夫人说,“我苏震岳这辈子,就认老大这个儿子做女婿。”他顿了顿,语气坚决的说,“其他人,想都别想。”

推开院门的刹那,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院内寂静无声,唯有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石板上。没有熟悉的脚步声,没有那抹纤细的身影迎上来,整个院子空荡荡的,仿佛被遗弃在时光之外。

沈既白站在院中,望着漆黑的屋内,心头蓦地一空随后轻叹一声就反手合上院门,当步入大厅处摸出火折子,“嚓”的一声,微弱火苗跃起,驱散了大厅的黑暗。

随后他走近卧房处,一缕极淡的桂花香悄然萦绕鼻尖,好像仿佛那人依然还在,温柔地缠绕着他,却又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泉州城内城西的街边,早市已热闹了起来,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热气混着油香,在清冷的晨风里飘散。

沈既白站在一处早点摊前,接过油纸包着的葱油饼就咬了下去,他便听到外皮发出“咔嚓”一声。

此时的长街上,行人渐多,吆喝声、马蹄声、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交织成市井的晨曲。

沈既白刚踏进镇幽司的朱漆大门,身后便传来一声对他的呼喊。

“小旗!”

沈既白听见,有人叫他就便回了头,然后就见到了五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向镇幽司大门处走来。

“早啊。”

沈既白咽下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韩七他们伤势如何了?”

“边走边说。”钱福压低声音,六人并肩往点卯处行去。

莫三凑近一步,低声道:“都醒了,就是张铁山伤得重,还下不了床,其他几个勉强能走动。”

沈既白眉头微松,吐出一口浊气。

“一会儿点完卯,带我去看看他们。”

“是!”五人齐声应道。

正说着,忽见一名缇骑从他们身侧疾奔而过,脚步急促,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风。

六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当他们赶到书房外时,屋内突然传来缇骑急促的禀报声。

“报!副千户!牛家村快马送来急信,信件上所写内容,说前些日子派驻在当地的十一人小队,一夜之间全部遇害!”

书房门外六人,听到缇骑禀报内容后都呼吸一滞。

“知道了,你先下去。”萧玉书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低沉如闷雷。

缇骑推门而出时,看见书房外的五人,便朝他们匆匆抱拳,快步离去。

这时,书房内骤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六人冲进书房,只见萧玉书一掌拍碎了整张檀木桌案,木屑如暴雨般四溅。他周身气势凌厉如刀,目光扫来时,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小旗!你即刻带燕霜、莫三、陆无影、林小满四人奔赴牛家村,天黑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敢动镇幽司的人!”萧玉书随即目光落在钱福身上,“钱福,至于你,先照看受伤五人,这些天便不必来点报道了,安心照看他们。”

萧玉书看着沈既白,还想说些什么时,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五人说道:“你们退下吧,准备好后赶紧赶往案发地点。”

“是!”沈既白抱拳领命,身后五人齐声应和。

收拾完后,沈既白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前赶至牛家村外三里处的官道。

远远望去,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灰雾中,本该升起炊烟的时辰,却连半点灯火都不见。

“下马。”沈既白勒住缰绳,抬手示意。众人翻身下马时,林小满的坐骑突然不安地刨着蹄子,鼻翼翕张,发出低低的嘶鸣。

“这马不对劲,它们在害怕”燕霜皱眉,指尖轻抚自己那匹枣红马的鬃毛,却摸到一手湿冷的汗。

沈既白蹲下身,指腹碾过路边的泥土,暗红色的碎渣混在土里,凑近能闻到铁锈般的腥气。他抬头望向雾中的村落轮廓,沉声对四人说,“把马匹牵着,步行入村。”

五人牵着马匹,经过两侧房屋时,只见所有门窗都紧闭着,借着渐亮的月光,众人此时看清,每家每户的扇纸窗后,都晃动着模糊的人影!

“有人?”林小满就要上前叩门。

沈既白突然拽住他后领,刀光一闪,环首刀挑开窗纸一角。

“哗啦!”数十只乌鸦从破口处轰然飞出!腐臭的羽翼拍打在众人脸上,而屋内根本没有人,只有十几具吊在房梁上的尸体,随风轻轻摇晃,且他们的脚尖正对着窗户,在月光下投出那些“人影”。

莫三,声音发颤对着众人说,“今早才有人送信,一村的人怎么就都全部死了。”

听了莫三话后,沈既白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对着他们四人说,“走去看看十一人小队案发现场,看有没有发现线索。”

然后,沈既白一行人踏入案发院落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向着众人鼻子处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他们举着火把,在青石板上映照出干涸的血迹,而墙壁上,有几道狰狞的爪痕深深刻入砖石上。

众人入了院内在火光照耀下,这时才看到十一具尸体,他们都散落在院内各处,有的蜷缩在墙角,十指深深抠进地面,有的仰面朝天,胸口被粗暴地撕开,心脏早就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剩下来的死者的脸上,都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

四人举着火把分散开来,他们仔细检查了院内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间屋子,甚至连屋顶的瓦片都没放过。然而,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爪痕,竟找不到半点敌人留下的踪迹。

“小旗,”燕霜最先回来,她清冷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凝重,“没发现可疑之处。”紧接着,莫三、陆无影和林小满也陆续返回,皆是摇头。

沈既白眉头紧锁,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尸体。这些镇幽司的同袍,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对着四人说,“先把兄弟们收拢到一处。”四人领命,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一一抬进屋内。

当他们抬着,这些曾经鲜活的身躯,此刻却轻得可怕,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待一切安排妥当,夜已更深。阴云彻底遮蔽了月光,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沈既白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我在此院看着,你们四人分成两队,先去村里查看哪些村里面的死者,看有没有线索。如有发现异常立刻发信号,记住,不能单独行动,若无异常,明早便护送兄弟们回去,这村里的人早已死绝,没必要呆在这里了。”

“是!”众人应声后,随即四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掠出。

燕霜的鹅黄衣角在月下划过一道亮色,莫三与陆无影一左一右翻上墙头,衣袂破空声未绝,林小满已如灵猫般钻入院外树影。

不过瞬息,偌大的院落便只剩沈既白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