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隐患
两人相拥回屋，却是没有注意到一旁张芸颖屋门悄无声息合上。
这几日，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郭宏波麾下将领戚平带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似身经百战军士，连同被动员而来的劳役，竟是在短短三日内将堤坝加固了三成。
而两个知县的人头，更是让所有尸餐素位之人心生警醒。
在沈易暗中支持下，许北诚已经掌握多半数水利相关之事。
虽说知府之名犹未定论，朝廷任命还没下发，但所有扬州本地官员早就以各种方式私下献着殷勤。
缔造眼前这幅稳定而繁荣景象沈易，却是钻进一间空房，已经三日没有出屋门了。
每日按时送饭的崔苓在面对众人关切询问下，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同样一无所知。
“吱呀。”
房门被缓缓推开，眼上挂着略微黑眼圈的沈易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他袖口衣玦早已被墨水染了颜色。
“去，把许知县叫过来，连带戚平，曹耀伟。”他看向一旁守着的李虎李鹤两兄弟，低低吩咐了一声。
“诺。”两人拱手应是，随后一前一后急匆匆朝外面走去。
听到动静的崔苓也是从一旁屋门中走出，脸上挂着关切的神色：“夫君。”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沈易牵动唇角勉强笑了笑，疲惫说道，“劳烦娘子为我沐浴了，这几日又湿又潮，当真难受。”
崔苓用力点了点头，将沈易搀进房中。
早是老夫老妻，她自然上手不似先前羞怯。
但当将沈易搀进浴桶时，她却是心疼发现，沈易早就不知何时昏沉过去，脑袋靠在浴桶边缘一点一点。
崔苓手中动作愈发轻柔，清洗完后纤纤玉手轻抚沈易悄然紧蹙的眉头。
“夫君，堤坝那里不是早已步入正轨了？你为何还不肯好好休息？”
自那夜之后，沈易这几日近乎不眠不休，崔苓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不够……”抓着她的手，沈易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说道，“这次水患哪儿是那般好度过的。”
“那条河，是黄河……”
若是寻常小打小闹，单靠当前许北诚建立的堤坝早已足够。
但他毕竟是南方人，从未见过黄河，当然也就不知道那条河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对于黄河而言，顶住洪流并非代表真正的结束，接下来的治理才是。
沈易在扬州不会再呆太久，处理完这件事后他很快便会回到神都洛阳。
但他不想留下一个烂摊子。
崔苓还想再问，沈易已经歪头睡去，浴桶中传出细微呼噜声。
她望着沈易紧皱眉头，默默叹了口气。
崔苓有些想念之前时日在山寨中的浴池了。
……
“砰砰。”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
一旁坐着给浴桶添热水的崔苓刚想起身，小腿一麻。
在小脸即将磕到浴桶边缘时，一双带着水花的手轻柔将其搀住。
“夫君。”
沈易已是醒转，自浴桶中站起身来，脸上再无先前疲倦，他声音柔和道：“娘子，辛苦了，再过几日，你我便可抽身而出。”
崔苓点了点头，目送沈易穿上一旁备好新衣，缓缓走出门去。
门外，几人早已等候多时。
“本官军务繁忙，钦差喊本官前来所为何事？”脾气不顺的戚平率先开口，言语中满是急躁。
虽说戚平被迫在沈易麾下干活，但先前险些被害得身死，他显然不会对沈易有什么好脸色。
沈易也没有过多在意他的冒犯，看向许北诚开口问道：“许知县，堤坝一事可完善？”
“你！”戚平见自己被无视，张口欲要怒骂，被一旁曹耀伟狠狠一拉袖子，转而怒瞪一旁好似事不关己的老道。
“禀大人，万事俱备。”许北诚开口应道，“接下来便是收集沙包木材，待大雨停歇。”
沈易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向曹耀伟。
“老道已全力施为，除非当下突破上三品，否则再无增益。”曹耀伟捋了捋雪白胡须，坦言道。
“多谢曹道长。”沈易拱手以示感谢，“日后回到神都洛阳，但凡有所吩咐，本官自当竭尽全力。”
他情真意切认下曹耀伟这份人情。
“好说，好说。”曹耀伟拂须轻笑。
戚平刚想继续嘲讽，可还没等开口，便见沈易眼光看向自己，喉咙中憋了好久的话硬是没敢说出口。
他熟悉那双眼神，同自家大人悟道时的眼神别无二致。
所谓儒道，礼自周公后便皆是同一种人。
“你们随我来。”沈易并没有同戚平多说什么，瞥了他一眼后便是朝另一侧屋门走去。
许北诚毫不犹豫跟了上去，而曹耀伟同戚平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屋中，悬挂着一副河流走势图，上面密密麻麻皆是批注。
一旁桌子上，各式书籍被翻得乱七八糟，最当中是墨迹尚未干涸的绘图。
“本官也不瞒各位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并非寻常洪水，而是决口的黄河。”沈易开门见山说道。
曹耀伟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
而一旁的许北诚和戚平两两对视，也对这个消息没有多少感觉。
“大人，下官早有准备，到时多多巡视，定保扬州百姓安然无恙。”许北诚上前一步表示决心。
而戚平沉默不语，却也微微颔首。
他俩相交多年，自然同样明白许北诚的本事。
“不够。”沈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两人难以理解的沉重，“这次水患，并非简单的治水赈灾便可结束的。”
“安抚灾民，修补残屋，兴修堤坝，若是放在往常确实足以。”
“但这次不同，扬州水患四五年一泛滥，往年苦一苦百姓，饿一饿灾民也就勉强过去了，但黄河来了，一切便不同了。”
沈易用手指着地图上当前繁荣的扬州城以及周遭县上方那条河流，用手轻轻一挥。
“不出十数年，这里便会沦为泽国。”
许北诚同戚平皆是被沈易说法惊得一窒。
“危言耸听。”
“大人……”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沈易疲惫摆了摆手，目光看向曹耀伟。
“曹道长，你来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