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赐丹
宁田看着装了约莫百分之一量的储气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
‘这老黑心中的负面情绪真是纯粹啊——’
他心中惊叹。
普通凡人受限于红尘杂念,喜乐哀惧皆如春日溪流,纵有波澜也难成气候。
《餐气筑基法》里就有‘凡人百念如散沙’一说,这便是由于凡人的精神力量不够沉淀所致。
唯有生死玄关前迸发的求生意志,方能在灵台磨出针尖般的锐利执念。
按宗门典籍中记载,填满一只标准储气瓶需榨取万名凡人的极端情绪。
可此刻瓶中墨色如深渊落瀑,单论纯度怕是抵得上百人份的“生魂榨取”。
他忽然想起黄鬼门刑堂那座悬满铜铃的七情六欲牢。
铁索上挂着的各派修士,哪个不是被剥光了捆在“百苦台”上,用蚀骨虫、穿心钉慢慢磨出最后一口气?
毕竟在修真界中,黄鬼门弟子提炼人气的途径也只有那么几个。
一个是截杀其他宗门的弟子,将之掳掠回宗,关押在七情六欲牢中,历经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不停压榨其的人气,直至死亡。
这个在宗门任务里属于日常,人人皆可接取。
从炼气期弟子到结丹期长老,只要你能活捉来其他宗门的弟子,那么就可以将之上贡给宗门换取贡献点。
甚至根据目标修为的细微差距,贡献点数能精准到个位数的差异。
另一个途径则是蛊惑豢养凡人,批量提炼人气。
此道讲究“养蛊成势”,波及范围往往以城、地、国为单位。
凡间数以百万计的生灵,皆是可堪采撷的“情绪牧场”。
据宗门古籍所载,数百年前黄鬼门鼎盛之时,就曾以“群妖乱世”为饵搅乱一国山河。
待千万生民陷入绝望炼狱,便引动秘法炼化众生惧念。
那一战伏尸盈野,鲜血染红三百里江河,直把人间熬成末日地狱,最终竟萃取出一缕世所罕见的‘红尘化婴气’
单凭那一丝气机,便让门中一名太上长老坐地突破元婴境。
不过事后引来了出身陈国的另一位元婴修士的疯狂报复,对方联合修真界其他正派势力,对黄鬼门展开了屠宗之战。
双方大战了整整三百年,黄鬼门‘战略转进’,主动放弃了在北原的势力范围,宗门集体撤入东荒。
也就是目前宁田所在的地方。
可见修真界对于大肆屠杀凡人这件事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的。
包括黄鬼门到了东荒以后也收敛多了,从不乱杀人。
都是小心翼翼的背地里下手。
也因此,人香才能被炒到如今这个地步。
宁田估计当初薛无玉想要坑害自己,应该也是想把自己打断四肢,秘密关押起来,榨取人气提炼成香。
事后,无论是供奉给内门师兄还是自己享用,都受用无穷。
按理来说,对宁田而言,薛无玉也是一块散发着熠熠光辉的大药。
无奈,他在黄鬼门中压根没有地位,也没有自己的洞府。
就算是薛无玉敢让他关押,宁田也没有地方藏匿此人。
只能做个一锤子买卖,杀人掠货。
不过眼下,他看着房间中的几人,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光华。
‘慢慢来,在这边,我才是肉食者,不可操之过急了。’
宁田没有选择直接将这些人压榨到死。
这样的手段太粗糙。
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介炼气一层的修士,还没有资格和这方世界正面叫板。
能够笼络住一些人,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让他们为自己不停攫取资源才是正道。
这也是为何宁田甫一降临,便娴熟的冒充起这个教派的‘圣使’的缘故。
他本就打算收编这个教派。
……
“古斯——”
神坛上的圣使终于开口了,众人伏在地上的脊背骤然绷紧。
古斯喉间像是被无形手掌扼住,连呼吸都成了钝痛的负担。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让他浑身不停震颤,每一个音节都像铁钉般钉进天灵盖,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古斯咬碎后槽牙才止住战栗,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却不敢抬头看圣使垂落的袍角,只觉那抹阴影正顺着地面爬来,要将他整个人碾进尘埃里。
“你可知罪?”
佶屈聱牙的中文传入耳膜,霎时间,除古斯外,其他人全都一头雾水。
听不懂,这是神的语言吗?
“我……我,知……罪……”
古斯冷汗涔涔,却意外的听懂了宁田的话语。
他曾在北非跟随家人接触过东大商人,后来才走线到的美利坚,因此在听到圣使开口使用了那晦涩的语言时,竟勉力听了个七八分大概。
他知道,圣使在向自己问罪。
即便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行,但古斯却相当利索的滑跪了。
在一尊神祇面前下跪,不寒碜。
另外几个教徒见教主竟和圣使交谈起来了,不由得更信了宁田就是圣使一事三分。
此刻,就算是古斯亲口向他们解释,眼前之人乃是装神弄鬼,也难以扭转他们的信念了。
“扭曲教义,曲解教经,以污秽奉神,你,可知罪?”
宁田换成了众人能听懂的英语,其他人这才知道圣使原来在拷打教主大人。
“神呐……原来我竟已对圣使犯下如此重罪!”
古斯浑身发抖地扑倒在地,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
“我擅自将圣使的形象转化成肮脏的西方面孔,放任教徒听信魔鬼传言以血祭神,犯了逆天大罪,神应以罪火烧我!”
“还记得,你年少时,我入你梦中接引。是以,如今你创下教派,宣扬我,也有功。”
圣使的宽恕如同甘露,令古斯不由得感到一阵喜悦。
下一刻,一枚亮莹莹的丹药忽的飞出,悬在他的头上滴溜溜转动。
“服下圣丹,治愈你的罪。”
古斯闻言,毫不迟疑。
他张口吞下这枚‘血骨疗命丹’。
霎那间,五十岁的古斯怔住了。
干瘦、腐朽的躯体之中,似乎隐隐的泛起了一股温暖的气流。
这气流所到之处,如同春雨浇灌干涸的田地,他迈入老年后迅速流逝的血肉缓缓的增补了回来。
一股厚实、有力的感觉浮现上来。
“教、教主,您额头的伤势……痊愈了!”
几个教徒吃惊的望着他。
古斯下意识摸了摸头皮,焦黑的血糊撕开,光滑如新的皮肤如同稚嫩的婴童。
他的眼角不由得淌下一行泪痕,颤抖的捡起眼镜碎片看了过去。
只见镜中,三十余岁的他正向他微笑着打招呼。
古斯幸福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