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本书是春保君在其博士学位论文基础上修订而成的,值此正式出版之际,作为他的论文指导教师,我当然要首先向他表示祝贺!
春保君读博着实不易。当时他年龄已经不小,而且不是因为英语成绩不理想就是学校招生名额不足,他经过连续三次考试,也就是连考三年,才最终得偿所愿。春保君又是典型的寒门子弟,过去大部分时间生活和工作在闭塞的农村乡下,这又使他的直率性格略带书呆子气。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艰辛,他再一次发了“呆”气,不顾一家老小的劝阻,辞掉了工作,一门心思来读书,在校三年,几乎没有节假日,其勤勤恳恳、坐卧读书的紧张而充实的日子,简直就像准备高考的备考生。所以那时我常说,他儿子是在家里读高中,他自己则是在扬州大学“读高中”。功夫不负有心人,春保君最终顺利地如期毕业并取得学位,成为扬州大学中国史学科第一个如期取得双证的博士生,以其亲身实例,再一次验证了功不唐捐的道理,也再一次说明了,读书治学是需要很有一股“呆”气的,耍小聪明,妄图投机取巧,起码在历史学科领域内,是行不通的。
春保君的研究选题主要是他自己确定的。王锺翰先生(1913—2007年)是以清史、满族史研究享誉学界的一代著名历史学家,其治学风格既植根于中国传统史学,又受到近现代史学理论与方法的熏陶;既有时代特点,又富有个人特色。因此研究他的学术成就和学术道路,就不仅是对其个体进行研究,由此还可以通过其个案而管中窥豹,进一步探视中国近现代史学发展的走向与脉络、成长的机缘与规律。当然,这只是选题的应有也是实有之价值与意义,至于春保君提交的最终成果是否达到了、实现了这一研究目标,还要请读者诸君来判断。
不过,春保君的这篇作业,确实有他的个人创新。全书在充分梳理和解读资料的基础上,尊重学界已有研究成果,以详人所略、略人所详的原则,将王锺翰先生的学术成就置于中国近现代史学发展的总历程中进行考察,第一次以大篇幅的学位论文的形式,对其史学成就与史学思想等内容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揭示了他在近现代史学学术史中的影响。王锺翰先生是由民国而进入新中国的那一代青年学者中的佼佼者,在进入新中国之后,他积极主动地学习、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来研究历史,学术风格由先前的单纯偏重考据发展到以唯物史观为指导进行历史考据,研究内容也相应地由原来的具化微观发展到整体宏观,选题与视角更加宏阔,并运用发展的、全面的眼光考察各种历史问题,从生产力、经济基础、阶级状况等方面着手分析。春保君在书中对此进行了细致地分析与梳理,并将该节内容先期独立发表,充分展示了王锺翰先生学术研究路径转变的过程。有学者指出:“以往学界对王锺翰先生的治学成就已多有论及。其中,李春保先生的《王锺翰学术研究路径转变析论》一文最有代表性,对王先生的治学路径进行了系统论述。”[1]此足见春保君的研究,已经引起了学界的高度关注与评价。
当然,这样讲并非是说春保君的研究没有缺陷和不足,相反,有些缺陷和不足还很明显,前述那位学者就在其文中提出三个问题,其中第三个问题,在史料利用上,指出春保君“对《王锺翰手写甲丁日记》的梳理和提炼还不够深入,对其史料价值未给予充分重视”,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我和研究生讲课时常说,对任何一条史料,必须本着“落花有意我有情”的态度来分析解读。每一条史料,不论是有意传世还是无意传世,既然已经留存下来,既然已经被我们看到,我们就不能轻易舍弃,而要多角度、多方位地予以呼应,细致审查,严格排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尽可能将其所寓含的信息全部揭示出来,将其资料价值发掘净尽。但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难,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完全做到,每个人的知识、视野就限制了这一点,遑论其他。但退而求其次,即使达不到,我们也应以此为努力的目标,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如果我们再降低目标,岂不更要等而下之?另外,春保君本想联系王锺翰先生的子女亲友等人,以便更多地收集和利用第一手资料,补充目前公开出版的文献资料的不足,但因种种原因,没能成功,这对研究当代著名学者来说,自然也是资料上的一种欠缺。
作为一篇历史学博士学位论文,本书在坚持平实质朴的文字表述风格的同时,也显出平实有余并略带朴拙的一面,这既可能与春保君过去一直以讲授英语为主业有关,也更可能与我常常强调的行文要“干脆利落、斩草留根”的八字方针有关。不过我们虽然不可能像苏轼那样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但言之无文难以行远的古训,还是需要记取的。为此,研读和赏析学界大家的名篇佳作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梁启超饱含情感的笔法,郭沫若激昂飞动的行文,就都是非常值得好好学习的典范。据说现在的许多博硕士论文的文字表达很成问题,以致一些知名的重量级刊物还要专门组织一流专家学者,来纵谈解决之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在此提出这一问题,好像也并不多余。
不知道什么原因,春保君虽然在毕业前向有关部门提交了论文电子版,但论文没能上传到“中国知网”,未能与学界同仁及时相见。如今四年过去了,论文即将公开出版,终于要与学界见面了。常言说丑媳妇难见公婆,其实这话说得不对,是媳妇就要见公婆,而不管其是丑还是不丑。不过我相信,春保君的这篇论文自有其独到的学术内涵,绝对不能言“丑”,现在是该和大家见面的时候了。
是为序。
王嘉川
2022年3月19日
[1] 张宇龙:《论王锺翰与马克思主义史学》,《史学理论研究》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