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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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967年 10岁

夏 铁凝就读的小学停课。父母带两岁的妹妹去“五七干校”劳动,铁凝单独到北京外婆家寄居。

临行前,全家人到保定公园,铁凝与妹妹合影告别。“我对前途心中无数,脸上强作自然;我妹妹更是满脸难忍的惶惑……我珍惜的是她自幼在感情上和我这种默默的配合。”[15]

铁凝在外婆家的四合院里开始了作为寄居者的生活。外婆家门外的对联换成了红纸黑字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胡同的北口有个春生副食店,简称“春生”,“笔管儿”则是指挨着胡同西口的笔管胡同副食店。“笔管儿”有时会卖猫鱼,猫鱼是商店专为养猫人家准备的小杂鱼,一角钱一堆,够两只猫吃两天。铁凝在外婆家长住以后,经常去“春生”买雪里蕻,去“笔管儿”买猫鱼,剩下零钱可以买果丹皮和粽子糖。

外婆隔壁院里有位旗人大妈,外婆院子的西屋住着一对没有子女的中年夫妇。崔先生是个傲慢的孤僻男人,早年曾经留学日本,当时是某自动化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崔太太是一位个子偏高、鼻头有些发红的善净女人,按辈分,铁凝应该称她为崔姥姥。崔先生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抓走,崔太太精神失常后病死。十年后崔先生回来也疯了。铁凝以此为素材创作了散文《想象胡同》和短篇小说《死刑》。

外婆家被“全面专政”。“外婆此刻的境遇也十分地狼狈,我和她之间似有一种天然生成的别扭。如今回首往事,那回忆大半是不愉快的。但我仍然要感谢我的外婆,毕竟她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收留过我。”[16]

这段寄居岁月对铁凝影响深远,“我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文学启蒙便是少年时在外婆四合院里的那段生活。那院子本是一部微缩的人生景观,该看与不该看的趁我不备都摊在了我的眼前”[17]。

陈映实把这段寄居岁月称为铁凝人生旅途中“巨大的人生落差”:

铁凝悲凉地感到,自由的天地对她是越来越小了。一种鲜明的等级观念带着灼人心痛的屈辱感,袭上她的心头。周围世界越发不可琢磨。生活过早地将严峻、残忍、滑稽、虚伪一古脑摆在铁凝面前,叫她真假难辨,困惑不解。[18]

铁凝饱尝了寄人篱下之苦。多年之后,当她能用那只探索人生的笔来解剖社会,解剖人的灵魂,揭示人间的种种辛酸和难言之苦时,她最初的人生体味恰恰是从外婆家开始的,从这冷飕飕的屋檐下开始的。[19]

铁凝在外婆家像个小保姆一样承担了许多家务。她仍然坚持写日记,每天在日记里检讨自己所犯的错误,期盼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纯粹的人”,实在没有错误,甚至会编造一点写下来。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读到了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等一些残破不全的中外名著,唤起了她对文学的热爱。[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