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泽地族
雨水敲打着卡林湾残破的石墙，发出空洞的回响。
篝火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燃烧，偶尔爆出几颗火星，照亮三张疲惫的脸。
“见鬼的天气！等回到临冬城，我一定要在壁炉前烤上三天三夜。”威克斯突然转向杰洛特，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听说艾德大人要在春日祭上亲自册封你为骑士？”
“这消息传得倒快，好像每个人都知道。”杰洛特无奈回道。
“那可是公爵大人的册封！”威克斯激动地比划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至少能获得一块像样的领地，说不定比某些小伯爵的封地还大。我听说白港附近有块肥沃的河谷地空着...”
琼恩默默蹲在一旁，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这由得我选吗？”杰洛特轻笑一声，将一根枯枝折断投入火中，“艾德大人给哪就是哪。”
威克斯夸张地叹气：“你总是这样！这可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大事。要我说，最好选靠近国王大道的地方，商队来往多，税收就...”
“威克斯，”杰洛特打断他，“去检查下马匹的缰绳。”
等威克斯嘟囔着走远，杰洛特转向沉默的年轻人：“琼恩，你今晚很安静。”
黑发少年抬起头：“我在想，能被公爵亲自册封确实是莫大的荣誉。但我相信，只要追随白狼大人，未来我也一定能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承蒙厚爱。”
杰洛特眉梢微动，掰开一块硬面包，将较大的那块递给他：“看来某个爱钻牛角尖的小子终于开窍了。”
琼恩接过面包，目光灼灼：“或许以前的我还会迷茫，但现在...我明白了为何而战。”
杰洛特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铁手套拍得少年铠甲铮鸣。
当威克斯裹着湿漉漉的斗篷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肩并肩坐在火堆前，向来严肃的琼恩笑得像个孩子。
“你们中邪了？”威克斯狐疑地问，把一捆潮湿的柴火扔在地上。
次日清晨，雨势更大了。
威克斯哀嚎着从湿透的铺盖里爬起来：“七层地狱啊！我们得在这鬼地方困到什么时候？”
杰洛特已经穿戴整齐，正用长剑削着一根树枝。
他动作娴熟地将马鬃搓成细线，又用别针弯成鱼钩：“急什么？正好试试这里的鱼情。”
威克斯拧着滴水的斗篷，水珠不断坠入泥沼。
“你居然有闲心钓鱼？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临冬城壁炉里的火焰和干爽的羊毛衫！”
琼恩沉默地整理着鞍具。
杰洛特在石台边坐下，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浑浊的水中。
“不知道能钓上什么玩意儿。”猎魔人喃喃自语。
威克斯还要继续抱怨，沼泽深处突然传来诡异的窸窣声。他弹簧般跃起，长剑已然出鞘：“野味？今天能开荤了！”
然而拨开雨幕而来的并非野兽。
袍猎手手持奇异的三尖蛙矛，踏着水草翩然而至，仿佛重力对她失效。
“泽地族？”琼恩眯起眼睛。
等那人走近，威克斯惊讶道：“还是个女人！”
恰在此时，杰洛特的钓线骤然绷紧。他手腕轻抖，一尾银鳞大鱼破水而出，在空中甩出闪亮的弧线。
“哈哈，愿者上钩！”杰洛特笑道。
绿衣女子在十步外驻足，雨水顺着她颧骨分明的脸庞滑落。那双大得惊人的眼睛在幽暗中泛着翡翠般的磷光。
“冬狼团？”她的声音清脆如溪流，“你们在这做什么？”
威克斯指着滂沱大雨：“下这么大雨你没看见吗？”
女子摊开手掌，任由雨水从指缝间滴落：“雨怎么了？下雨时猎物更活跃，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杰洛特收起鱼线，起身行礼：“我是杰洛特，这是我的同伴威克斯和琼恩。如你所见，我们是冬狼团的成员，正在巡游史塔克公爵的领地。”
“梅拉·黎德。”女子回礼，走近几步。
这时杰洛特才看清她的全貌。
她只穿着单薄的绿色皮甲，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臂和小腿。雨水在她身上流淌，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
突然，梅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是那个'白狼'！独自猎杀雪熊的那个！”
杰洛特挑眉：“如果没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那应该就是我了。不过这里离临冬城这么远，消息传得倒快。”
“渡鸦比马快。”梅拉露出狡黠的笑容，“公爵夫人向全境发出通告，说要在春日祭举办南方风格的舞会。为那位能猎杀雪熊、搏杀群狼的勇士物色一位淑女。现在整个北境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杰洛特手中的鱼差点滑落：“凯特琳夫人？”
他本以为史塔克夫人对他这个外来亲戚只有厌恶和戒备。
梅拉似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发出一串如溪水般清澈的笑声：“这场雨还会下几天。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来泽地作客，我们黎德家族会好好招待你们。”
威克斯立刻来了精神：“好呀好——”
“那就叨扰了。”杰洛特抢先说道，同时警告地瞪了威克斯一眼。他转向梅拉，“不过我们的马匹恐怕不适应沼泽地形。”
梅拉从颈间取出一枚骨哨，吹出像是某种水鸟的鸣叫。
不过片刻，十几个绿衣人从雨幕中现身，如同从沼泽本身生长出来的一般，雨水顺着他们的绿色斗篷滑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把马匹交给他们照顾吧，我们用'水马'去附近的村落。”梅拉说。
“水马？”杰洛特疑惑道。
威克斯兴奋地解释：“这是泽地人在沼泽中穿行的工具！普通马匹在沼泽里寸步难行，但这些'水马'能在浮萍和水草上滑行如飞！”
跟随梅拉进入丛林深处，三人见到了所谓的“水马”。
细长的木舟状工具，约一人长，表面覆盖着某种防水皮革，两端微微上翘。
杰洛特蹲下身触摸，发现皮革表面有一层奇特的黏液，触感既不像鱼皮也不像任何他熟悉的材料。
梅拉轻盈地踏上一只水马，单脚踩住中央的凹陷处，手握前端的绳索。
“看好了。”她话音未落，另一只脚在岸边一蹬，“水马”便如离弦之箭般滑入沼泽，在水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杰洛特学着她的样子踏上水马，起初几次险些翻倒，但很快掌握了平衡。
当水马开始在水面滑行时，他感到一种奇特的自由感——仿佛整个人与沼泽融为一体，不再受坚实大地的束缚。
“哈！这感觉像在滑雪！”杰洛特忍不住喊道。
梅拉回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树木在他们身边飞速后退，形成一片模糊的绿色幕墙。浓密的水草间偶尔闪过青蛙的眼睛，苍鹭从芦苇丛中惊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某种陌生的花香。
滑行了约莫一个时辰。
直到梅拉突然举起右臂，水马在浮萍丛中划出半个圆弧停了下来。
她指向远处：“快到了。”
雾气中浮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一片建立在巨大浮萍上的人居聚落出现在视野中，这些浮萍大得惊人，直径至少有二十英尺，相互连接形成漂浮的平台。
简陋但坚固的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上面。
几个孩子在水边玩耍，看到梅拉后立刻欢呼着跑向村中报信。
“欢迎来到浮萍村。虽然不是灰水望，但至少能让你们吃上热饭，睡个干爽觉。”梅拉笑道。
杰洛特踏上浮萍，看似脆弱的植物平台竟能稳稳承受他们的重量。村民们好奇地围拢过来，孩子们躲在大人身后偷看这三个陌生的北方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上前，他拄着一根雕刻着奇异符号的拐杖，眼睛却炯炯有神。
梅拉恭敬地行礼。
“祖父，这几位是冬狼团的成员，史塔克公爵的人。”
老人打量着杰洛特，目光在他胸前的冬狼徽章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霍林·黎德向您问好，我认得你们胸前的徽章。”
梅拉轻咳一声打断他：“祖父，客人们又冷又饿。”
老人拍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快进来吧，正好有刚炖好的鲑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