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职
中山拓也将电话听筒紧贴着耳廓。另一端，是中山隼雄规律的呼吸声，沉稳得像钟摆。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确保声音平稳。
“父亲，我准备好了。”
短暂的停顿，只有电流的微弱嘶声。
“嗯？”中山隼雄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带着惯常的威严。
“您之前提过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妥当。”拓也继续说道，“下周一，我会准时去公司报到。礼物的展示，我希望能请到开发部的几位组长与副手，还有市场部、法务部、以及国际业务部的主管能到场一起见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一个字，干脆利落，像是命令的确认。
“周一上午九点，总部报到。”没有多余的问询，没有流露半分私人的关切，纯粹是上级对下属的口吻。
“是，父亲。”
拓也轻轻挂断电话，听筒归位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成了。
周一清晨，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榻榻米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中山拓也换上一身深蓝色西装，料子挺括，剪裁合身。白衬衫的领口和袖口平整如新，领带结打得标准有力。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镜中的青年眼神清亮，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沉稳中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锐气。这是他为世嘉准备的“中山拓也”。
他仔细检查了公文包，确认软盘和打印整齐的计划书都在。旁边，那个装着苏联老古董的硬纸箱静静待着，像一个沉睡的证人。他拎起公文包，又单手抱起纸箱，不算轻的重量让他手臂微微一沉。他推开公寓门，走向全新的战场。
世嘉总部大楼矗立在品川区，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带着一种高效能机构特有的冰冷质感。走进大厅，前台确认了他的身份和预约，语气职业化，眼神里却藏不住一丝好奇。
“社长已经在等您了。”
电梯无声地上升，楼层数字在显示屏上规律地跳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中山拓也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中山隼雄。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表情严肃，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跟我来。”他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寒暄，转身就走。
拓也跟上，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走廊里，不时有员工经过，看到社长亲自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脚步都会下意识地放慢，目光频频投来。虽然一个个都会站定低头，问一声，“社长好。”但是不妨碍那些复杂的目光，有惊讶，有探究，有猜测，甚至有人在与同事快速地低声交换着什么。
“是社长的儿子吧？”
“这么年轻……”
“哪个部门的？”
细碎的声音像水波一样散开，又在某个无形的屏障前悄然止歇。中山拓也挺直脊背，目不斜视，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并未让他步伐有半分迟疑。他感受着这些无声的注视和压低的议论，仿佛它们只是拂过身侧的风，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们在标注着“第三开发部”的磨砂玻璃门前停下。中山隼雄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它。
里面是一个典型的日式开放办公区，米白色的格子间整齐排列，电脑屏幕闪烁着各色光芒，键盘敲击声和低声讨论交织在一起。门口的动静像一颗石子投入池塘，工作被打断，近处的几个人率先抬起头，随后更多目光汇聚过来，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看到社长亲临的惊讶。
中山隼雄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办公室里原有的嘈杂，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这位是中山拓也。”他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员工们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他像宣布一条既定事实般说道，“从今天起，担任第三开发组副组长。”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然后凝固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拓也身上，比刚才走廊里的更加直接，更加锐利，充满了审视、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角落里有人迅速低下头，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社长的儿子。
关系户。
空降兵。
这些无声的标签像冰雹一样砸下来，密集而冰冷。
中山隼雄介绍完毕，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侧过身，用下巴朝拓也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示意该他了。
拓也向前一步，正好站在门口光线最亮的地方，面向众人。他微微鞠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谄媚，也不显得傲慢疏离。
“大家好，我是中山拓也。”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透过安静的办公室传到每个角落。他坦然地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视，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没有丝毫闪躲，“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然后笑容加深了一些，带上点自嘲的意味。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对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担任这个职位感到……嗯，有点意外。”他坦率地触及了最敏感的问题，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毕竟，我的姓氏确实是中山，这一点无法改变。”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轻咳，还有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忍住了。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根看不见的弦。
“不过，”拓也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我更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各位前辈和同事，能够通过我的工作，通过我能为第三开发部，为世嘉带来的实际成果，来真正认识我，评价我。”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捕捉着他们细微的表情变化：有人依旧面无表情，有人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也有人露出了明显的不以为然。
“我来这里，不是来继承什么，也不是来镀金或者度假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来和大家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他在这里稍作停顿，加重了语气，“创造出能够彻底击败任天堂的伟大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