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塞德里克

底层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只是因为正面的窗户没有完全被木板封住。

玻璃上依然蒙着厚厚的灰尘，根本看不到里面，门阶中间也向下凹陷。

方知都不确定这门阶能不能承受住人的重量。前门有一块笨重的黄铜牌子，上面用粗体字刻着“P.T.F.定制配件”。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这座建筑，欣赏着它独特的“美学风格”，片刻之后，文森特不得不打破沉默。

“这就是你的目标？！”

他有些绝望地说道。

“你已经说过了。”方知面无表情地回应。

文森特挥舞着双臂，指向这座破旧不堪的房子，眼镜都从鼻梁上滑落下来。

“你把我从难得的休息时间中拉出来，带着我在这城市的后街四处逛，说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做，结果就是为了站在这儿欣赏这违反安全标准的东西？！你还说自己会成为一个好领导，带领这个势力进入繁荣的新时代！”

他一口气说完，最后眼睛都瞪得老大。

方知摇了摇头，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可不只是在外面欣赏。我还打算进去呢。”

文森特的眉毛上方青筋暴起。

方知大步朝门口走去，文森特张嘴想说什么。

可方知突然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我希望你记住，虽然我年轻，也不介意和你友好相处，但我仍然是你所在势力的新领袖，而且很快我就会凭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荣誉伯爵，我没必要听下属的要求。”

文森特眨了眨眼，琢磨着他的话，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严肃地点点头，对自己刚才情绪失控感到有些尴尬。

他这样确实不太专业。

但方知与他对视，随后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我的下属了？很好。将来有很多工作要交给你做呢。”

说完，方知握住面前的黄铜门把手，转动它，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嘎吱声，门被打开了。

文森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无奈地长叹一声。不过这声叹息里也带着一丝笑意。

他们跨过门槛，门上方的灰尘被震落，灰色的尘雾弥漫在房间里，两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声沉闷的铃铛响过，他们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响，还夹杂着模糊的呼喊声。

方知抬手遮住眼睛，好奇地透过尘雾张望，文森特则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抹去房间里扬起的灰尘。

方知走向前台时，高低不平的地板在他们脚下嘎吱作响。

文森特则观察着房间一侧倾斜架子上布满污垢的物品，带着既恐惧又好奇的心情俯身查看。

这时，他们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男人从摇摇晃晃的螺旋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拍打着围裙上的灰尘，一边把头发从脸上拨开。

然后他双臂交叉，阴沉着脸看着他们。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他的表情表明，他很不乐意接待他们。

他留着长长的棕色直发，在颈后低低地扎成一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

他的眼睛也是棕色的，身上穿着一件米色长袖衬衫，袖子卷到了肘部，这件衬衫看起来曾经是白色的。

前面提到的围裙是奶油色亚麻布衬着皮革，上面大多是深灰色污渍，也有其他各种污渍。

他的双手布满老茧，还沾着像是黑色油脂的东西，腰间系着一条皮带上挂着袋子和工具。

看到方知灿烂地笑着伸出手想和他握手，这个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而文森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互动。

“嗨，你是塞德里克·费林，对吧？”方知兴高采烈地问道。

“塞德里克”毫不掩饰地怀疑地看着他的手。

方知眨了眨眼，接着微笑着脱下右手手套，再次伸出裸露的手，轻轻动了动，让他看清楚。

“我不会和你签什么卖掉你灵魂的契约，不用这么害怕。”

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欣赏他的玩笑，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很快又猛地抽回。

他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活动了一下右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方知挑了挑眉，重新戴上手套：“我通常会在身体里运转魔力，让体温接近正常，但我觉得你的态度不值得我这么做。”

文森特对这个奇怪的事实微微有些惊讶，但方知摆了摆手。

“不管怎样，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方知微微颔首，一只手放在身前：“叫我方知就行。”

塞德里克脸上的表情表明他并不打算这么叫，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眯起眼睛：“……你为什么来这儿？我不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

方知猜对方话语中“你们这种人”指的是贵族。

方知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敲打着前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嗯，未来这可能会改变，但现在这不重要，我来是为了你某位亲戚留下的遗产。”

塞德里克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满是困惑：“这看起来像有什么遗产的地方吗？”

方知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木桌上：“我想这次用‘遗产’这个词不太准确，用‘天赋’来形容可能更合适。”

塞德里克看起来更困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知眨了眨眼，看来这个特别的人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或许我该说是一种职业？”

这个男人眨了眨眼：“我是个体经营者。”

方知叹了口气，又换了种说法：“你祖父拥有的东西。”

塞德里克歪着头，尽可能摆出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他，双臂交叉：“他已经死了。”

他挺直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塞德里克·费林，我在说你的职业等级。”

这话终于让他有了反应。

塞德里克嘴巴张成一个迟来的“哦”字形，带着警惕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方知甚至注意到他把手放到了腰带上，好像那里的某个工具能帮他击退他们。

方知只是翻了个白眼，抬手扶住额头：“我看起来像是全副武装吗？听着，我没打算对你做任何事，你甚至都还没到2阶。你现在对我来说几乎没什么用。”

扎着马尾的男人停下后退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看到文森特一脸困惑，而方知则是一脸无奈，双臂交叉，似乎他说的是实话，他才慢慢站直身子。

不过他并没有靠近：“那……你想要什么？”

方知咧嘴一笑，但没有马上回答，又环顾了一下房间：“我很快就会告诉你，但现在，你这儿有没有别的地方我们可以去？我觉得我们谈话的时候，你可能会更喜欢待在一个更舒服的地方。”

塞德里克·费林看着这个自称方知的奇怪少年，好奇地打量着他楼上的客厅。

他强忍着没让眉毛抽搐，但当他戴着的手套手指沿着墙壁划过，然后搓搓手指检查有没有灰尘时，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极其恼人的笑容看着他。

“这可比楼下好多了，我觉得把楼下弄得极其不适合待客，是避开其他人的绝妙办法。也许我什么时候也该试试。”

方知说话的语气让人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讽刺。

塞德里克盯着他，在扶手椅上坐下：“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方知哼着小曲，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咖啡桌，他交叉双腿，回答道：“本来是想夸你的，我真希望过去能用上这个办法来对付不速之客。”

塞德里克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反正这房子是我祖父留给我的，我才接手一年，所以这乱糟糟的样子可不怪我。”

“我知道。”方知咧嘴一笑，眯起眼睛：“就像我知道你是塞德里克·费林，还知道你有一个传奇职业等级。”

塞德里克吓了一跳，担忧地盯着他。

方知只是微笑着，没再说什么。

最后，他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知手指轻敲下巴，看向一旁：“嗯……如果我们能达成协议，也许我会告诉你。但请允许一位新的势力领袖保留自己的秘密。”

塞德里克眯起眼睛看着他，随后眨了眨眼，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抱歉？新的势力领袖？”

他有些惊讶。

方知友好地点点头：“没错，事实上，就在七天前刚上任。”

塞德里克皱着眉头看着他：“所以，你刚成为某个公会领袖之类的，就立刻跑来想让我加入你的公会？是这么回事吗？”

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挑了挑眉，摇了摇头。

方知伸手从系在腰带上的棕色袋子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圆形物件，朝他扔过去，他赶紧接住。

塞德里克好奇地把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到正面刻着的三个金币组成的金色标志时，不禁愣住了。

“不是公会，我是奥雷利安委员会的新头目。”

塞德里克怀疑地抬头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吧。”

方知摇了摇头：“我没开玩笑。”

看到塞德里克还是不相信他，他进一步解释。

“那个，”他指着他手中现在能看出是一块怀表的东西，“是我的灵魂绑定传承令牌。它让我能掌控委员会，最近几天，这个势力异常忙碌，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塞德里克皱起眉头，但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担心委员会遭遇了什么灾难。

而眼前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所谓的“灾难”。

不过这还是太难以置信了。

方知挑了挑眉，指了指楼下：“你难道没注意到我同伴的发色吗？作为这座城市的居民，你肯定知道在金座，银发代表着什么吧？”

塞德里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事实上，他确实知道在这座城市里银发代表着什么。

确切地说，代表着四大创始伯爵家族之一的银色埃维森哈特家族。

“你甚至可以下楼去问他，他是银色伯爵的最小孙子，文森特·埃维森哈特。”

塞德里克揉了揉后颈，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可就麻烦大了，大麻烦。

要是来的只是某个落后世界的普通公会领袖，塞德里克大可以收拾东西跑路。

他祖父留给他一些魔法物品，可以保护他。

但如果他真是像奥雷利安委员会这么大的一个势力的领袖，那要是像那样拒绝他们的“好意”，对他来说可就意味着灾难了。

查瓦雷负责委员会的雇佣军，还是武器制作的行家。

他们可能会派人来追他。

拉维穆克斯在他们的领导下有极其出色的情报机构和刺客组织，所以他每晚都得担心自己的性命。

阿利尚图家族拥有大片土地和建筑，所以他在逃亡时得避开他们旗下的任何酒店和客栈。

还有……埃维森哈特家族掌管着银行。他们可以悬赏巨额赏金来抓他。

他用手抹了抹脸。昨晚他没睡好，面对这种情况，他觉得精神疲惫不堪。

不过话说回来，碰上这种事，哪天都不会好受。

他抬头看着这个少年，怒视着他：“那么，了不起的势力领袖戈德克罗夫特小姐找一个弱小的配件工匠有什么事呢？”

方知只是微微一笑，往后靠了靠，然后把厚厚的一沓纸扔在桌上：“不用奉承，也不用讲究什么礼节，你叫我方知或者方知都行。”

塞德里克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白色文件，专注地看着上面写的内容。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那金色的文字正如他所料。

这是一份契约，一旦签署，他就得终身为这个势力服务，而他祖父大半辈子都在努力逃离这种命运，为此失去了所有力量和能力才得以逃脱。

塞德里克祖父逃到金穹位面，买下这栋老旧破败的房子，想躲在这个中立城邦里，不被追捕者找到，那时他已经虚弱不堪，奄奄一息。

塞德里克，作为他唯一的血亲兼孙子，一直照顾他直到最后一刻，也继承了祖父的传奇职业等级。

当然，还有这栋房子，但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厌恶地把文件重重摔在桌上。

他祖父教过他魔法契约里的所有把戏，好让他避免同样的命运。

在契约第二页的第三部分，写着诱人的条款，说被契约者“完成雇主要求的物品后即可解除服务”。

听起来不错，但这只意味着雇主可以一直挑他制作物品的毛病，无限期推迟他的解脱。

像委员会这么大的势力，怎么可能愿意放他走，毕竟他拥有传奇职业等级，还知晓他们所有的制作秘密。

而接下来的一页有一条关于“为工匠无条件提供资源和设备支持”的条款。

但没提到这意味着工匠得被关在类似牢房的地方，被迫日复一日地制作物品。

这份契约完全是个闹剧。

他阴沉着脸，抬头看着这位“奥雷利安委员会领袖”。

“你真觉得我会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