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蚀

方南的手还停在半空，晨露顺着他的指尖滴在我手背上，凉得让我打了个颤。

刘源摇摇晃晃站起来，抹了把脸：“操，我是不是还没醒？“

我死死攥着长椅边缘的铁栏杆，指甲刮蹭出刺耳的声音。

方南的视线落在我手上，突然皱眉——他看见了我手腕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

“别看了。“我把手藏到背后，声音哑得不像话，“...早就不疼了。“

他喉结动了动，脱下风衣裹住我。衣服上还带着机场空调的寒意，领口却残留着熟悉的薄荷烟味。

去年盛夏我们连麦到深夜时，他那边传来的就是这种味道。

“能走吗？“他伸手想扶我。

我躲开了：“不用。“

站起来时天旋地转，我直接栽进他怀里。他心跳声震耳欲聋，和当年第一次语音时我听到的一模一样。

刘源在旁边干呕：“你俩要复合能不能先给我叫个车？老子要酒精中毒了。“

酒店电梯里，我和方南站在对角线两端。

镜面倒映出我们荒唐的样子——我披头散发像水鬼，他眼下一片青黑。沉默在密闭空间里发酵，直到他忽然开口：“...还在听我直播？“

我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偶尔。“

“那个ID叫'SY0321'的...“

“不是我。“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3楼。我逃也似地冲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去年三月二十一日，“他声音发紧，“我生日那天，有人给我点了首《水星记》。“

我的眼眶突然刺痛。那天我躲在直播间角落，听他对着陌生观众说“谢谢“，却不敢打出任何祝福。

“那个点歌的人...“他指腹摩挲着我手腕内侧的疤痕，“是不是还留着我的打火机？“

我猛地抬头。

——他怎么会知道？

那个印着鲸鱼图案的打火机，此刻正躺在我枕头底下，陪我度过一千多个失眠的夜。

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把我按在玄关墙上。

“为什么拉黑我？“

“为什么偷听直播？“

“为什么...“他的呼吸烫在我耳畔，“宁愿折磨自己也不肯找我？“

我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那你呢？“

“为什么不回我最后那条消息？“

“为什么在直播里说我们不熟？“

“为什么...“我的指甲陷进他后背，“现在才来？“

他僵住了。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见我们之间横亘了很久的时光。

那些没说出口的误会，那些阴差阳错的倔强，此刻都变成沉重的喘息。

最后他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因为我也骄傲，也自卑。“

“怕你只是玩玩，怕我当真。“

“怕夏天结束，怕...“他的拇指擦过我的眼泪，“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床头手机突然震动。

刘源发来一张直播间截图——方南的账号显示“已停播“，评论区炸开了锅。最顶上飘着一条：

[淤雾该不会真去找前妻了吧？]

我笑出了眼泪。

“这次别跑了，“他喘着气说，“我戒烟，你戒自虐。“

窗外，朝阳终于升起。

我们像两个伤痕累累的赌徒，把最后的筹码全押在这一刻——

要么一起痊愈，要么一起腐烂。

可我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