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太无
于也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成冰,惊恐地盯着中年人。对方却恍若未见,指尖轻轻摩挲着黑猫油亮的背毛,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张角这个行走的雷劫是你的必经之路,你该上路了。“话音未落,两人周身突然泛起诡谲的青芒,在暴雨中划出扭曲的涟漪。
当光芒消散时,原地只剩几片飘落的青鳞。于也猛然向前踉跄半步,掌心触到的唯有冰冷的雨幕。就在此刻,凝滞的时空突然解冻——天际炸雷轰然撕裂云层,豆大的雨点砸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远处被闪电劈断的树干正冒着青烟缓缓倒下。
“喂,小鬼。“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于也几乎跳起来。
虚空中浮现出中年人的半张脸,黑猫的瞳孔在阴影里诡异地竖成细线,“送你个保命符。
喊出'不要'时,你能短暂'主宰'周遭事物。不过记住...“那张脸突然被电流劈成碎片,唯有余音裹着雷声滚来,“只有五次机会,用超了...你会很可怕哦!“
也就在此时,时间已然回复正常,血色云层在天际翻涌如巨兽的利齿,一道水桶粗的紫雷耀得天地惨白。少女挥剑斩向那道银蛇般的闪电,却被沛然莫御的力量震得虎口迸裂。佩剑脱手飞出,她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焦黑的地面上,溅起的碎石混着血珠嵌入泥土。
张角脚踏虚空步步逼近,玄色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镇守司的天骄又如何?在太平道的仙法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他掐住少女染血的衣襟将其提起,拇指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泛黄的牙齿在雷光下泛着冷光,转头看向于也,“待我斩了镇守司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荡开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一座青铜古钟凭空浮现,钟身上的饕餮纹竟似活过来般吞吐雾气,以千钧之势撞向张角。气浪掀起道袍翻飞,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指尖划过少女颈侧留下三道血痕。古钟悬停半空,钟声化作实质音波震得云层溃散。
“谁!”张角暴喝着猛然旋身,玄色道袍卷起的罡风将满地焦土搅成沙暴。他方才挥剑斩向空荡的原野,却忽觉后颈刺痛,反手拍出的掌心雷在触及虚空时竟诡异地湮灭。
青铜古钟的轰鸣撕裂苍穹,钟身上的饕餮纹渗出暗红血雾,如太古凶兽般再次撞向他背心。气浪掀得他踉跄三步,袖中未及祭出的符纸在冲击下碎成齑粉。他豁然抬头,血色云层中太无脚踏古钟凌空而立,玉柄拂尘正指向他足下焦土——那里赫然留着少女被击飞时拖拽出的血痕。
“张天师这招‘流星逐月’,倒是比当年‘黄天当立’的檄文更狠辣。”太无拂尘轻扫,古钟悬停半空,钟声化作涟漪震散翻涌的云层。他踏云而下,宽大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腰间太极玉佩闪过幽光,“当年巨鹿城外你以太平道蛊惑众生,今日何苦再造杀孽?”
张角抹去嘴角血迹,周身魔气凝成骨刺突刺而出,冷笑道:“镇守司的卫道者总爱站在云端说教。你这声‘天师’——”他指尖掐诀,被古钟震碎的地面竟爬出无数白骨,在风中拼凑成狰狞战阵,“莫不是想哄我束手就擒后,再往我身上泼脏水?”
“天师仅凭南华道友半卷《太平青领书》,便在冀州城头燃起火种,让太平道的教义如春风野草般遍生世间。这般气魄,岂是区区‘魔头’二字便能辱没的?”太无拂尘轻卷,将瘫倒在地的少女摄至身后,袍袖间青光流转,竟在瞬息间止住了她颈间的血痕,“你我同为道门一脉,何必执着于正邪之分?”
张角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道袍上暗绣的太平道纹,忽而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天际血云翻涌:“好一个‘同为道门一脉’!镇守司口口声声要恢复上古秩序,三司四戒、五区五协——”他猛然抬手指向太无,指尖魔气凝成血剑,“哪一处不是照搬三清祖庭的规制?就连你这‘太无’道号,怕也是从玉清境的典籍里偷来的罢!”
他踏前半步,魔气在足下凝成玄色莲花,冷笑道:“若真让你们一统大荒,难道不会像当年的天庭那般,以‘重铸地火风水’为名,行禁锢众生之实?”话音未落,他忽而收敛锋芒,负手淡笑,“罢了,你我都是在棋盘上厮杀的棋子,又何必装作出尘模样?”
于也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指甲几乎要掐进砖缝里。他望着张角周身翻涌的猩红气浪,听着两人的对话在死寂中回荡,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张角方才那要将他掐死的狠戾眼神还在眼前晃荡。
“镇守司竟只派你一人来螳臂当车?”张角忽然仰天大笑,猩红气浪随他挥袖掀起血雾,墙角的烛火在气浪中剧烈摇晃,将于也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眯起眼打量太无,瞳孔深处翻涌的赤芒如同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太无却抱臂倚着斑驳的木柱,道袍被气浪掀起也浑然不觉。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腰间的青铜葫芦,挑眉时眼尾掠过一丝戏谑:“贫道从未想过阻拦天师。”话音未落,周身骤然腾起氤氲青雾,与张角的血色气浪在半空相撞,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于也缩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他看见张角的笑意僵在嘴角,太无的从容里暗藏锋芒,两人之间的气机交锋如同无形的刀刃在虚空中游走。青砖地面在气浪冲击下簌簌颤抖,他慌忙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喘息声会成为这场危险对峙的导火索。
然而他越是这样想,事情发展越不逐人愿。
“停手可以,不过那小子归我!”张角指尖迸发猩红气芒,将于也凌空扯向自己。少年瞬间离地,衣摆被气浪掀起,惊恐地挥舞双臂。
太无见状,拂尘轻抖,青雾凝成无形屏障将于也托住。“天师要走便走,何必伤及无辜?”他语气淡然,袖中指尖暗掐法诀。
于也悬在半空,望着太无袍角翻涌的青雾,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正愣神间,张角眼神骤冷,抬手直指天际。刹那间狂风撕裂云层,三道碗口粗的紫雷耀出,裹挟着毁灭气息劈向于也。
太无瞳孔微缩,手腕翻转间金钟虚影浮现,震碎雷光。与此同时,他挥袖甩出万千银针,在猩红气浪中织成密网。张角低喝一声,周身血雾暴涨,将银针尽数消融。
“太无道友,张某暂且告辞!”血雾中传来苍老笑声,待雾气散尽,张角已踪影全无。太无脸色骤变,望向远处翻滚的血云,突然抓住少女与于也:“不好!得马上离开!”
三人化作青光飞逝,于也回头时,只见张角消失处残留着诡异的血色漩涡,耳畔隐约传来太无的喃喃自语:“晁错...他竟与黄巾军余孽勾结...”
于也踉跄着扶住街边路灯,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回过神。方才还血雾弥漫的战场,此刻竟如晨雾般消散殆尽。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缝隙,三月的阳光斜斜铺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积水倒映着碎玉般的蓝天。若不是太无老道正拄着拂尘立在身侧,他几乎要以为方才的厮杀不过是场荒诞的噩梦。
“道长,刚刚……”于也望着满地狼藉中唯独完好的便利店招牌,喉结动了动。他的卫衣破了道口子,冷风灌进领口,让他想起张角猩红的瞳孔与太无挥出的青雾。
太无抚了抚胡须,袖中少女甜甜正闭眼沉睡。“小友只管将此事当作春梦一场。”他指尖轻点于也额头,一丝清凉掠过,少年混乱的记忆忽然变得模糊,意味深长的说道:“明日自有人寻你,此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话音未落,老道周身腾起淡淡青雾。于也慌忙眨眼,再睁眼时,路灯下只剩自己孤单的影子。他呆立许久,直到腹中传来响亮的咕噜声,才猛然惊醒——对啊,原本是要去买泡面的。
踩着满地碎光走向便利店,三月的春风裹挟着寒意灌进衣领。于也裹紧外套,却在转身时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抹猩红。他猛地驻足,可那里只有被风吹起的塑料袋,正轻飘飘地掠过垃圾桶。
夜更深了,于也缩进被窝时,窗外的月光正透过防盗网在墙上切割出细碎的银格子。哮天犬——那只英国佬和美国佬的混血早已窝在鞋盒里打呼噜,而他的思绪却像被放进滚筒洗衣机的毛线团,缠着张角的血瞳、太无的青雾,怎么也理不清。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身体猛地一空,仿佛从云端坠落,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挥舞双臂。
不知坠落了多久,一股温软的力量托住腰际,再睁眼时,竟站在百米高楼的玻璃穹顶之上。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成银河,夜风卷起他的睡衣下摆,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这跳楼体验够刺激吧?“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于也浑身一颤,转身看见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斜倚着避雷针,脚边蹲着那只黑猫。月光在男人脸上投下阴影,却遮不住他眼底狡黠的光。
“这...这是哪儿?我不是睡着了吗?“于也后退半步,鞋底擦过玻璃发出刺耳声响。
“笨,这是你的梦啊!“中年人抬手弹了弹烟灰,火星在夜风里划出弧线,“不然你以为大半夜能站在金茂大厦楼顶吹风?“黑猫配合地喵呜一声,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裤脚。
于也盯着男人泛着青光的指甲,喉咙发紧:“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大荒是什么?张角不是死了两千年吗?他为什么要杀我?还有你说的成仙劫......“
“停停停!“中年人举手做投降状,烟灰簌簌落在西装革履的虚拟投影上——他此刻的打扮竟变成了华尔街精英,“我叫于鸣,,取自'鹤鸣九皋,声闻于野'。至于其他问题......“他忽然打了个响指,四周景象瞬间凝固,唯有黑猫的尾巴还在悠闲摆动,“咱们得抓紧时间,毕竟你的梦境可撑不住我太久。“